目前分類:[小說]化蝶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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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侑發現我在現場,當場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太自然,他放開長髮女生的手,大踏步朝我走過來。

等到他站定在面前,我也終於能平靜一些擠出笑容:「哈囉。」

「我不是叫妳在家休息嗎?」他的聲音有點怒氣。

旁邊彥鈞好像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地跑到場上去,長髮女生這時候也走過來站在子侑的身邊看著我。

「子侑,這是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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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從宿舍沿著大吃市走到校門口,從校門口慢慢地往體育館前進,校慶的氣氛越來越濃厚,距離開幕只有三天了,突然想起我報名了明天下午的越野賽,這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跑。

秋末學校裡的樹會落下小小的黃色葉子,像花瓣一樣散落,像極了黃金色的雨,站在樹下沒多久身上都會有黃金色的小花,難得詩意啊我。

將來畢業之後,這些勢必都會成為我心裡最美麗的回憶。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歡一個人。

那個人會聽我說話,會陪著我難過,會讓我覺得即便他不在身邊,也能感受到他的溫暖像陽光一樣包圍住我,非常溫柔、輕輕軟軟的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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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了很久之後,李子侑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對不起。」

「不用抱歉啊,又不是你害我滾下去的。是我自己一時腿軟不小心才會發生這種事,你肯送我來我已經很感激了,哪裡能把錯怪到你身上?」

「我有點怕。」他把眼光轉移到我包得像超大棉花棒的前臂上。

「怕?怕什麼?」李子侑是不是摔到頭?怎麼講的話都沒頭沒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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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打個電話給我?」李子侑送我到學校之後這麼說。

我點點頭,就往教室的方向走過去,荷花池現在好污濁,想起以前剛來的時候裡面還有可愛的小魚,但現在真的面目全非,真是「人事依舊,景物全非」。

兩小時的日文課對我來說總是飛快的,果然日文跟英美文學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有天堂地獄之差異。

剛走到文學院門口時,背包突然傳來震動,趕緊飛快地翻出電話,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哈囉,剛下課,等我一下。」

「等妳幹嘛?」電話那端傳來小透的聲音,我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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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微微亮起,鄉間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

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照照鏡子,眼睛裡紅通通地都是血絲,證明熬夜之後雖然人生會變成黑白的,但眼睛卻會變成彩色的。

李子侑,就是國中時候跟我通信的傢伙,也就是,我的初戀情人?媽啊現在把他跟這幾個字連在一起怎麼會覺得有點噁心?

我當國中生的時候一定是個很容易騙的孩子。
李子侑說因為他國中時非常非常害羞(他昨天打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一直懷疑跟我聊MSN的人應該不是李子侑本人),所以都不敢跟我說話,加上當時我已經國三了他才國一,覺得沒有希望,只想在暗中幫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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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小透低低地說。

「我是沒什麼關係,不過,妳真的確定妳要這麼一直過下去嗎?」我們坐在文學院前面的椅子上,微涼的夜風吹過來,不論心情多壞都會慢慢平復下來。

我對失戀沒有什麼太大的體悟,上大學的時候也想過要跟誰在一起什麼之類的,也喜歡過別人,但是這些感覺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不是喜歡的人有了女朋友,就是喜歡我的人我沒感覺之類的。

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夏天,每天放在抽屜裡的信件。

那算是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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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四個小時課之後我癱在椅子上,星期四是最累的一天,四小時都是我主教,我們上課是這樣的:每週兩天,一天是外籍老師上課,另外一天是中籍老師(就是我)上課,當然全程是被要求要用英文教學的。

只是一天講四個小時,還要加上各種不顧形象的動作,說真的四小時下來真的會累,也難怪我老是在吃宵夜卻不會胖,羨慕死班上那些每天節食的女同學了。
做了幾通電話測驗發現已經是十點多,我看學生們都睡覺去了,而且再不回家的話等下騎車會嚇死,從嘉義回民雄的路上可是有點恐怖的,更何況這麼晚了我一個人根本不敢抄捷徑走小路。

打卡下班後一看手機,有幾通不認識的號碼,我都一一刪除掉。不認識的號碼千萬不要回撥,你知道的,現在詐騙集團實在太恐怖了,連電話都可以偽造,之前新聞不是有報導說有人回撥結果收到好幾千元的帳單嗎?實在是太黑心了。

咦?還有一通是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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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十九世紀的英國文學著重的是什麼?在工業革命這樣巨大的衝擊之下,中產階級跟貴族們的生活有什麼變化?」老師在講台上講,我在底下聽到快要昏倒,為什麼外文系要修文學史啊?所謂的歷史不就應該是歷史系的事情嗎?為什麼我來到外文系還要修歷史?

想不到我一直躲一直躲最後還是躲不過要修文學史,本來以為學分制修改過後可以少修兩個文學史的學分,想不到我們這屆不適用新制!

昨天晚上被小透拖出去喝酒,奇怪,為什麼失戀非得喝酒不可?搞得醉醺醺,一個不小心還吐了個唏哩嘩啦真的會比較好嗎?
為什麼失戀的時候不來讀一下十九世紀英國文學呢?讀完之後就會覺得失戀真是一種小事,跟工業革命這樣巨大的浪潮比起來,失戀簡直就是一滴小雨點,連咚的聲音都沒有就消失在浪裡。

昨天晚上坐上小透的車之後,不知道為什麼跑去嘉義唯一一家錢櫃,小透在包廂裡面喝到不行,我還得負責唱歌來暖場,不然畫面上會一直跑出「請點歌」的字眼,服務生也會進來請我們多點歌,然後在看見小透如流氓般的眼神後再默默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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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上球場的感覺真好。

儘管多年以前我曾經那麼討厭那些關於比賽和練習的一切,當球隊裡出現不該有的閒言閒語時,這些人就已經沒有辦法再相信對方了,在不相信對方的狀況下,又怎麼能用盡全力展現出應該有的態度呢?

彼此猜疑又要彼此相信的境界真的太難了,當時才十多歲的我真的做不到。

所以選擇遠離那一切,專心去讀書,也才能夠幸運地掛上國立大學的車尾。

「在想什麼?」李子侑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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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十月左右,學校就會開始一連串的校慶活動,像是各種多采多姿藝文活動,還有各種想不起來是什麼名字的活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年一度的運動會!

運動會,這是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的活動了,運動會,聽起來多麼吸引人啊,那是一群好朋友在陽光下揮灑著汗水的故事耶!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對陽光下閃耀著汗水的任何活動感到無比的興奮,小透還為此曾經叫我去應徵路邊舉牌子廣告的工讀生,她說那也是陽光下流著汗水的活動。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它的道理,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一樣是陽光,一樣是汗水,但組合起來就是無法給人閃閃發亮的感覺啊,頂多可以有種頭頂發亮的感覺吧。誰可以把路邊阿伯拿牌子的光景想像得閃閃發亮?那整個場景都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阿伯的汗水只有噁心感,閃耀個什麼東西啊!

對不起講到這個我就有點失態了,總之每年我最期待的校內活動又要開始了,下課後我跑去班代那邊,拿著體育中心印發的秩序冊,一項一項地查詢著今年要看的比賽項目,啊今年越野賽是星期三下午,剛好沒有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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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ABC又是ABC,不眠的夜,面對著整桌的教材,實在很想直接去睡覺,可是不備課又會覺得不自在,儘管已經教了快兩年,但面對教材總是有種恐懼,不是不懂,而是要怎麼講到學生都聽得懂的恐慌,應該怎麼上課玩什麼遊戲才可以讓學生懂得快又學得多呢,總覺得開始教英文之後我才感覺到英文真重要,以前跟KK音標完全不熟,直到現在跟著學生邊學邊複習才知道原來KK音標跟自然發音都是有學問的!

所以每次準備要上的課,總是兢兢業業不敢造次。所以儘管到了期中期末這樣火燒屁股的時刻,有時候自己考試都還沒唸完,還是不敢不把課備好,從以前累積到現在寫的備課單已經裝滿了三大本資料本,都是我珍貴的回憶,以後不知道可不可以出書寫「第一次教英文就上手」。
有時候想想自己累成這樣是為了什麼,為了生活費去兼課,一個月頂多一萬,最近又要期中考,又要打兩個班級的電話測驗,我到底會不會因為過勞死而上報紙?


「某國立大學李姓大學生被發現陳屍於租屋處,初步勘驗沒有外傷,排除他殺的可能性,依照現場看來,李姓大學生應是在租屋處準備英文教材,突然因為被寫在死亡筆記本上而導致心臟麻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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