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來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但隨著跟家裡的接觸變少,也漸漸地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脫離了那樣扭曲的環境,開始讓心境朝向健康一些的方向發展。

假日總是說自己要好好讀書所以不回家,他們也沒說什麼,畢竟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是意見很少的孩子,說要搬出來自己住這件事,已經是我人生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叛逆事件。

手機響起,還有點不太習慣新的智慧型手機,按了好幾下才按到通話。

「筱青,在做什麼?」好朋友李思源同學去美國玩了半個暑假終於出現了。

「沒什麼,發呆。」

「我剛從美國回來就打給妳,有沒有很感動?」

「嗯,很感動。」

「最近如何?我不在很無聊吧,要不要出去玩?」

「你還玩不夠嗎?」我笑著問他,李思源是個很認真的人,對什麼都認真,對生活認真、對功課認真,對玩也很認真,是個全方位認真的人。

這點我想我做不到,真的靜下來想想,自己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對什麼東西認真過。

和李思源約好了時間地點之後,想起自己不夠認真,於是來擬定計畫表,反正趁著暑假來做些事情不是壞處吧。


一、複習高一至高二課業

二、自己旅行兩天(好吧一天也好,就是去體驗)

三、要認識新朋友

四、什麼都好,努力認真一次


好吧先列出這樣好了,再多也想不出來,重點是做不完的話可能只是徒增自己的挫折感而已。

想想過去的自己,好像什麼都普通,功課普通,頭腦普通,運動普通,人際關係普通,總之就是個不會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

即便是這樣普通的自己,也談過兩次戀愛,但最後都是對方用「我覺得妳沒有很喜歡我」來當作分手的理由。

說真的分手之後我總是困惑,「很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李思源因為我問了他這個問題,去租書店租了十多本號稱名家的言情小說給我看,但我看了幾本發現好多床戲,所以把這些書丟回去叫他自己看。

他起先笑我迂腐,自己看了之後還不是像老頭一樣說:「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世風日下的問題,就是覺得好像太矯情,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愛到死去活來的戀情嗎?

答案絕對是沒有。

所以第二次分手之後就有點看開了,其實人活著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更重要,現階段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離開了那個家,變成自由的個體,以後活著也更自在吧。


正在胡亂思考著的同時,突然隱約聽見彈奏鋼琴的聲音,一個一個跳動著的音符,從附近飛進了房裡。

真好。

從以前到現在都羨慕會樂器的人,像李思源練過幾年吉他,感覺拿起吉他的他瞬間就變得有氣質起來,音樂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場吧。

鋼琴的聲音非常清脆,悠揚、綿長地繼續著,聽著聽著突然覺得好悲傷,這是首悲傷的歌。

不知道過了多久,鋼琴聲停止了,我也好像從夢裡醒過來。

才發覺天色已經轉變成黑藍色,肚子也咕嚕咕嚕叫。

唉,小時候不僅沒學樂器,長大也沒學烹飪,肚子餓的時候只能出去買別人煮好的香噴噴晚飯吃了。

拿著錢包往外走,想去附近一家好吃的阿婆麵攤光顧,搬過來這裡之後常常過去吃,吃到阿婆都認識我,時不時地會替我加個滷蛋荷包蛋什麼的,感覺很親切。

感覺自己孤僻慣了,對這樣的照顧跟關懷都會覺得很感動,於是常常「阿嬤」、「阿嬤」地叫阿婆,她也都不介意讓我這樣稱呼她,漸漸地就習慣每天下來吃碗麵或是滷肉飯配青菜。


按下電梯關門鈕,門關到一半時又突然打開,我抬頭一看。

有個男生頂著閃亮的金髮,戴著閃亮的耳環慢條斯理地走進電梯,還自然地對我點頭示意。

是古惑仔?但又不像,可能是比較高級的古惑仔?跟古惑仔同住一層樓,以後我門要鎖好才可以。這時代果然變了,我的思想從年輕人突然間變成老古板。

在電梯往下的同時,我還聞到他身上傳出來的香水味。

經過學校班導師的摧殘,本來以為全世界的男用香水都會帶著攻擊性衝進鼻腔,讓妳不斷地想打噴嚏,味道又濃到頭暈目眩,但今天從空氣中飄出來的香味卻是溫柔地、淡淡地環繞住自己的感覺。

真想問他香水牌子,可以寫週記告訴老師要換這個牌子,不然感覺我們班導那瓶廉價香水可能已經用到過期還捨不得丟的感覺。

一轉眼到了樓下,他示意讓我先走出電梯。

好吧,他是有禮貌的古惑仔。

我傻了下,還是輕輕說聲謝謝,然後忍住回頭偷看他臉的衝動往門外走,他則是繼續搭電梯往下去車庫。


不過,在前往阿婆麵攤的路上,我彷彿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在身邊輕輕地包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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