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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起床的時候眼睛都快張不開,身體超疲累,卻還是忍不住笑容滿面。

整夜興奮得睡不著,覺得自己很像花痴,半夜起來搜尋韓國的網頁看霽永的消息,出道的新聞、相片,還偷偷抓了不合法的mp3來聽,沒辦法,他們的CD只有在韓國有賣,我要怎麼買?
每看一張照片,就偷偷在心裡說這個人說他喜歡我喔。

就這麼發花痴發到天空微微亮起才讓自己倒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

去學校的時候一路上笑容都沒停過,經過身邊的人應該都覺得我有問題。

但我就是忍不住覺得好開心,忍不住摸摸耳朵上的小耳環、想起霽永說的話、傻笑、驚覺自己像個笨蛋、裝正經,接著又忍不住想起霽永說的話、傻笑、驚覺自己像個笨蛋…重複以上動作數十次之後,終於到了學校。

走進教室的時候大家對我投以好奇的眼神,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晴朗的天空頓時出現小小的烏雲。

這件事情還沒有過去嗎?

看了看四周,李思源已經到了,坐在座位上看書,沒有抬起頭來看我。
陳伯符還沒來,不知道會不會出現。

想起昨天李思源說的話,心裡還是很難過,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當我的朋友很累,雖然我真的不是個性很棒的人,但我真的覺得自己跟李思源相處的很不錯,那天真的是第一次忘記跟他的約定。

心裡明白那是我的錯,我願意道歉,但不知道李思源願不願意接受。

我舉步維艱地走向李思源,想好好地跟他說話道歉,想跟他保證下次他的表演我絕對不會忘記,但越走近他,就越感受到同學們投射在我身上的眼光。

大家的心裡在想什麼?

「柳筱青劈腿喔。」

「看不出來她是這樣的人。」

「還以為她只是自閉,沒想到她手段這麼好,竟然弄到兩個男人為她打架。」

昨天聽見的閒言閒語這時候又全都出現在耳邊,吱吱喳喳地。

「她現在想做什麼?」

「要挽回李思源嗎?」

彷彿可以聽見同學們心裡的問題般,腦海中出現了很多問句。

於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變得沈重無比,呼吸也開始困難起來。

在距離李思源只剩下幾步的地方,我停下腳步,剛好這時候李思源抬起頭來發現我正注視著他…。

本來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他只是輕輕地轉開頭,彷彿根本沒有看見我一樣,接著低下頭繼續念他的書。

為什麼要這樣?

有一瞬間我很想問他:「為什麼?」

但我知道大家都在看著我,他們都在等我說話,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會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於是我放棄了,放棄問李思源。

或許也放棄兩個人重新成為好朋友的最後一個機會。

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課本開始複習等下要考的題目,眼睛看著那些題目,腦袋裡輸入的卻不是算式,而是無止盡的問號。

為什麼李思源要假裝沒有看見我,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為什麼要這麼小題大作?

後來他跟陳伯符發生的事情雖說是因我而起,但我背負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被閒話了一整天,心裡也覺得無奈跟憤怒,但為什麼他表現得好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一樣。

無心看書,覺得有點想回家。

「哇~」

「天啊。」

安靜的班級突然開始騷動起來,大家竊竊私語。

從根本沒在看的書本裡抬起頭,剎那間我也愣住。
陳伯符剃了個很像櫻木花道的那種大光頭!


全部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陳伯符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站到我旁邊。

我看著他,還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對不起。」陳伯符彎下腰對著我九十度鞠躬。「讓妳背負那些壓力對不起,昨天的電話也對不起,總之對不起。」

這些話一講完,班上同學又開始竊竊私語。

我急急地站起來:「你這樣講不是讓情況變得更糟了嗎?」
是啊這種情況下說這些話不就等於我們之間好像真的有什麼一樣嗎?

「什麼更糟?怎麼了?」陳伯符完全是有勇無謀的感覺。

「唉,這…」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才好,總之昨天的閒言閒語應該只有傳到我耳裡,陳伯符是不知情的。「反正你不用跟我道歉,應該跟李思源道歉。」

這樣講好像也不太對,是李思源先動手的。

「為什麼?!」果然陳伯符一聽聲音又大起來。

這時李思源一拍桌子站起來,全班又立刻安靜。

他回頭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就走出教室外。

事情演變至此我真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我如果不跟著李思源走出去,別人會有話說,我如果跟著走出去,那也有不同的狀況。

人面對不肯面對的現實時,最簡單的就是選擇逃避。

於是對陳伯符示意,請他不要再說了,我也安靜地坐下,假裝沒有聽見四周那些低語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靠近我桌邊停住。

我不想抬頭看,這一切真是煩人。

「筱青…」女生的聲音。

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對上范佳家的美麗雙眼。「什麼事?」

「陪我去買早餐?」范佳家露出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話地跟著范佳家走出教室,她沒有往福利社方向走,反而往操場方向去。

「要去哪裡?」
「我想跟妳聊聊思源。」走到平常我吃飯的大樹下時,范佳家停下腳步。

「他現在已經不想當我的朋友了,很多事情妳不必再問我。」講出這句話心裡還是有點酸,覺得就這麼失去一個朋友也太悲哀了。

「我們…也已經很久沒說話了。」范佳家自嘲地笑笑。「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的,只是他比較不擅長表達,思源總是很體貼,體貼地讓人以為他是特別為自己著想才會這麼細膩。」

李思源的確是體貼到可以幫忙買衛生棉這種類型的。

「這樣的情況持續一星期之後,我開始問他下課去哪裡,放學去哪裡,回家為什麼沒有打電話給我,我以為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開始做出女朋友的要求…」范佳家跟我兩個人坐在樹旁的椅子上,她修長的腿不時引來旁邊男生偷看的眼光。「幾天之後,他有點為難地說要跟我談談,接著就跟我說他很感謝我喜歡他,但是他認為不應該這樣繼續讓我誤會下去,他並沒有要當我男朋友的意思,我問他為什麼,我哪裡不夠好?」

是啊,范佳家又漂亮身材又好,哪裡不好?

以前也有過:「范佳家啊,會說那種謊話來達到目的的人心裡肯定有些什麼病」的想法,但後來經過霽永的開導,自己轉念一想,好像也不該這麼苛責一個人。

後來其實觀察她跟李思源的互動,還有她跟班上同學的互動,發現她其實真的不是個壞人,只是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會有大小姐的習性,稍微任性,習慣人家幫她把事情做好,但其實她的進退應對都是很有規矩的,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她其實人緣還不錯,個性也不像我之前想像的那麼糟糕。

應該是當時她覺得我是她最大的對手,用敵人的心態來看待我吧。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范佳家,褪去了敵對的心態,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生,也是一個失戀的女同學。

「他對我說,一個人之所以會喜歡另外一個人,只是因為那個人突然間跑進他的心裡面住下來不肯出去。」范佳家看著天空,眼睛有點紅:「他說那地方一次只能住一個人,所以除非那個人願意出去,否則沒辦法再讓其他人進去了。」

想不到李思源也會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

「我想,在他心裡那個人…」范佳家收回遙望著天空的眼神,往我這邊看過來。「或許是妳吧,所以之前我很討厭妳,但現在想一想,就算討厭妳,也不會對事情有幫助,我為以前的事情向妳道歉。」

「都過去那麼久了也不用道歉。」

「他雖然沒有說,但每次聊天講的都是妳,妳沒去音樂會那天,他真的很失望,那天是他的獨奏會妳知道嗎?」

「什麼?」聽完這句話還來不及感受到什麼,就發現李思源站在不遠處看著我跟范佳家。


◇38

時間好像凝結住,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看著李思源,他眼裡的淡漠是從未見過的陌生物質,不過短短幾天,這麼好的朋友竟然會用這樣的眼神互相對看。

心裡很亂,還在消化剛剛范佳家說的話,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李思源會喜歡我,因為他每天都嚷嚷著喜歡又正又溫柔身材又好的妹,為什麼我不介紹朋友給他之類的。

「喜歡這件事,我會當成沒有聽到。」對范佳家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往李思源的方向走過去。

他看著我走近,一句話也沒說。

站在他面前,我開始把心裡想說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來:「真的對不起,那天爽約的事情是我的錯,我沒有想要逃避責任。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可以生氣,但打人是不對的,陳伯符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你約好了,不需要把氣出到人家身上。」

李思源沒有任何表情,但至少沒有走開。

「這幾年很感激一路上有你的陪伴,讓我從害怕跟人相處的狀態慢慢從自己的世界裡踏出去,謝謝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直都當你的朋友,但是…」講到這裡突然覺得鼻頭很酸,但我盡力地忍住想要哭的感覺,慢慢說著:「但是你說當我的朋友很累,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你心裡的話,我知道或許這些年我都只顧著接受你給我的友情,而忘了對你付出什麼,甚至是約定我都忘記了,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我願意接受你不想當我朋友的決定,真的很對不起你。」

還是忍不住流下眼淚:「對不起,真的很謝謝你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說完之後我轉身想離開現場,不想繼續留在那裡看李思源陌生的表情,我只想記住他過去愛笑、愛抬槓,那些無聊卻熟悉的樣子。

「等…」李思源拉住我的手:「等一下,我有話想跟妳說。」

回頭看著李思源,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

他是我上高中之後唯一的好朋友,儘管是男生,卻從來沒有讓我感受到不自在,儘管是男生,卻比女生還要細心,儘管是男生,卻比女生更令人安心。

「范佳家說了什麼?」

「她說了什麼,很重要嗎?」那些話語我都忘記了。

「不重要。」李思源搖搖頭:「重要的事情我自己會說。」

講完這句話之後,我們都沒有繼續說話,直到第一堂課的鐘聲響起,我才說:「得回去上課了。」

「我沒有喜歡妳。」李思源突然這麼說。

「啊?」我嚇了一跳,接著因為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胡亂地說:「嗯好我知道了。」
「不管妳聽到什麼或感覺到什麼,我都不可能會喜歡妳,請妳不要誤會。」

「嗯。」聽到人家這麼明白的說不會喜歡自己應該回答什麼?謝謝?

「那…就這樣。」李思源接著說:「還有這兩天的事情我接受妳的道歉。」

講完之後他邁開腳步往教室反方向走,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聽完范佳家說的話,再聽完李思源說的話,我突然覺得自己被他們弄得好混亂。

本來以為自己的生活圈很單純不會有太多複雜的事情,但是多了一個范佳家,就多出好多意外的插曲,再加上陳伯符的出現,許多事情都開始受影響。
現在,還有誰是我的朋友,我又能夠當誰的朋友呢?

回到教室,老師已經開始上課,大家都用帶著問號的眼神看著我以及李思源空蕩蕩的座位。

他們心裡或許在想我跟李思源去哪裡,又做了什麼,我是不是去挽回?為什麼李思源沒有回來?是不是不原諒我?

這些問題他們沒有說出口,卻通通都寫在他們的臉上。

我覺得很恐慌,幾乎想轉身逃走,但對上了陳伯符的眼睛。

他堅定地看著我,似乎告訴我:「沒關係的,趕快過來坐下。」

「還不趕快坐下?」老師的聲音喚醒了一直站在門口的我。

快步往前走,直到我坐下拿出課本為止,都感覺到陳伯符的視線。

雖然打開了課本,但老師在說什麼我根本也沒在聽。

失去李思源這個朋友,好像自己被挖空一塊,怎麼樣都覺得不對勁,我剛剛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說?

從來沒想過李思源在我生活裡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長久以來很多心事都會跟他說,他也會提出很中肯的建議,遇到挫折或難過的時候,他為了提振我的精神,會找我跟他一起去丟個保齡球或是去圖書館看奇怪的世界大百科,開心的時候會一起買桶全家餐吃到兩個人都快撐死。

我不認為他喜歡我,但為什麼聽到他這麼斬釘截鐵地說他不喜歡我時,又覺得有點不舒服?

一個小紙團突然飛過來掉到課本上。

「要不要蹺課?」打開之後是陳伯符的字跡。

我乾脆地寫上「不要!」之後丟回去,什麼時候了還想蹺課,也不想想離學測沒有多久,還不好好唸書。

「妳看起來沒在聽課。」
「要你管。」

「昨天我生日耶。」

「生日快樂。」

我把紙條丟回去,沒多久陳伯符寫好傳過來:「謝謝妳,當我的朋友。」

看了這句話我愣住,這幾個字很簡單,卻讓我想起李思源。

他在我很困難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我卻忘記和他的約定,他生氣了說出不該說的氣話,我卻認真地看待他說出來的話,接著任性地說出含有「他不願意當我的朋友就不要當朋友」這種意思的話。

如果立場調換過來,我應該會比他更難過。

我是不是做錯了?

看著陳伯符的紙條,眼淚開始撲簌簌地掉下來,暈開了藍色的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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