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巧瑄喜歡我,在那天之前就知道。或許該說是種身為「女性」的直覺吧。而我也樂得去利用這點優勢。

  怎麼發現?怎麼去注意?篩選對象要敏銳,清楚抓住不同之處的細微,然後就會知道自己吸引了誰。

  去看排球隊練習時,每次都是巧瑄先發現我,不論如何都會抽個空檔過來跟我說說話,而毓敏學姐頂多只是過來打個愉快的招呼罷了,但巧瑄不一樣,有時候,我會在她眼裡發現小小的火焰。

  只有欲望,才會讓人眼裡閃耀著那樣的火焰。那是一種興趣,一種探索。融化她原本冰冷的眼神。

  我見過她的冰冷,在那天我被甩一巴掌之後,巧瑄看著那學姐的眼神就像冰一樣讓人從心裡感受到那陣怒意。

  巧瑄是個厲害的角色,我想。

  拼湊出「巧瑄喜歡我」或是「我在巧瑄眼裡是特別的」這個事實之後,首先得感謝自己的外表,這樣短的時間裡產生不了多深的感情,這一點我瞭解,所以這身軀殼必然佔了絕大部分的優勢。

  特別是我對任何事都漠然的態度會使巧瑄這種靠「本能」過生活的人瘋狂,為我掉入陷阱而不自知。

  一個好的獵人,要懂得獵物的心理。
  
  「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五分鐘前我才剛跟瑋分手,如果現在馬上表現得太明顯,在學校裡妳會受到很大的壓力,畢竟這樣的感情不像比賽一樣輸贏都簡單,很多事情,不是現在的妳能明白的,而我所面對的這個世界並不單純也不友善,還有很多的孤獨。」巧瑄那天對我這麼說,握著我的手有點冰涼,眼裡有很濃很濃的寂寞味道。

  「很苦嗎,妳的感情?」我能感同身受,真的能。

  「苦?該怎麼形容呢?我不知道。就外在環境而言我很自由,不在意什麼眼光,不在意被打量,在感情上卻很孤單,沒有妳看到的風光,喜歡我的人常常只是因為我的外在,短髮啊、打球啊幹嘛之類的讓她們覺得很帥,但這樣的感情真的能夠永遠嗎?不能。時間一久妳會發現其實不是每個說『喜歡妳』的人最後都會留下。」

  「單單『喜歡』對妳來說是不夠的,對嗎?」


  巧瑄沒有說話,她只是看著我,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妳很漂亮,或許妳不知道,但我在第一次看見妳的時候就無法忘記妳那雙眼睛,我很幸運,該這麼說嗎?」巧瑄的手撫摸著我的臉。

  我對她微笑,把手輕輕地壓上她的手。我知道這樣的微笑是最有殺傷力的。這時她手腕上的幸運帶,卻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叫我巧。」

  「巧。」我輕輕的吐出了這個字。


  我們對望著,我看見她眼裡的冰悄悄的融化,消失了。因為我。


  巧瑄的臉漸漸向我靠近,我看見她薄而小巧的唇,巧瑄的影像慢慢經由我的眼進入了我的大腦,進入記憶之中。

  她想吻我。而我在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她微甜的呼吸時,轉頭。逃開。最後我還是我揮不去心裡那個影子。毓敏的影子。

  而這樣的情況,我不能預料,誰都不能預料。

改變是一瞬間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未來會走到哪裡,只是不斷往前。


  §

  空氣裡有濃濃的尷尬味道在飄散。

  感覺到巧瑄注視著我的眼神,所以我不抬頭,不習慣別人靠近,所以我緊緊地貼著牆。

  在此刻我搞不清楚我那加快的心跳是為何而來的,更加捏緊手裡那條幸運帶,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意念,從沒有感受過的感覺在身體裡流竄著,而我想不出任字眼來形容。


  沉默,在霉味很重的通道上。


  兩個人的呼吸聲,一起一落。


  不知道是誰在此時撞到田徑室的門,發出好大聲響,解救了我們尷尬的氣氛。

  「咳。」巧瑄投降了。「妳本來過來球室這邊要做什麼?我想妳應該沒那麼厲害會料到我跟瑋在這裡說話。」

  「我當然不可能會知道。」抬起頭,我揚了揚手中的幸運帶,這時候裝成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應該最好。「我是來找毓敏學姐的。」

  巧瑄的臉色變了一下,但隨即恢復她一貫的笑容,指著那條幸運帶。「玉米她啊,是不戴這東西的。」

  「為什麼?」

  巧瑄拉開球室的門,給了我一個「妳等著看吧」的微笑,然後對著球室裡大叫:

  「死玉米快點滾出來見客,有人要找妳啦!」

  「阿巧妳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看來是時候教訓妳一番,來吧,挑個時間,我們來打一架,看看誰厲害──」毓敏學姐一邊罵人一邊走出來,看見了我。「呃,筱敏,是妳啊。」


  「學姐好。」我敬了個禮。

  「哪,妳現在可以自己問她囉。」巧瑄環抱著雙手,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

  「問我什麼?」毓敏學姐呆呆的站著。

  「是這樣的。」我將那條幸運帶展示在毓敏學姐的面前。「我有一個同學請我將這條幸運帶交給妳,她說她很欣賞妳打球的樣子,希望妳能把她的祝福戴在手上。」

  玉米學姐眉頭一皺,一旁的巧瑄開始悶悶地笑了起來,然後就遭了白眼。

  「呃,筱敏。」毓敏學姐吞吞吐吐地,好像有什麼說不出來,最後她將雙手舉到我面前。「我不戴幸運帶,請妳替我轉告妳同學,我很感謝她的好意,我會收起來,謝謝她。」她接過了那條幸運帶,塞進運動褲口袋裡。

  「學姐為什麼不跟巧瑄學姐一樣戴起來呢?」

  毓敏學姐頗有深意的看了巧瑄一眼,她們之間果然有些默契是別人不懂的。

  「戴那個打球多不方便啊,哈哈。」

  巧瑄爆笑出聲,「不是這個原因吧。」

  毓敏學姐給了巧瑄一拳。「死阿巧不要多嘴!」

  「隨妳要不要說囉,大家都知道啦。」巧瑄對我眨了眨眼。「反正絕對跟打球一點關係也沒有。」

  「誰說沒關係啊?!他明明就是──」

  「是什麼啊?」巧瑄很得意地在狂笑。

  「玉米,妳的雞腿要被栗子……跟美琪……吃掉了!」眼看玉米學姐就要說出答案了,結果球室裡好像發生了大戰。

  「什麼!」毓敏學姐轉向我。「不好意思,請替我跟妳同學說謝謝,不然我改天再去妳班上找她好了,我要進去救我的雞腿了,掰掰。」

  「喂!給我住手!」毓敏學姐衝進去了,又是一陣尖叫和大笑的聲音。


  巧瑄站在我面前,我心裡突然閃過一種酸楚的情緒,是羨慕?還是──


  「巧,為什麼妳們可以這麼快樂?」


  「這才叫做球隊啊。」巧瑄露出了一種驕傲的笑容。「走吧,我送你回教室。」

  我們並肩走著,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巧。」

  「什麼事?」

  「嗯……沒事。」不該問吧。

  「喔。」


  有些答案,必須得自己去找尋。而我們繼續沉默地走著。路長的跟沒有盡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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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