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龘龘與玉米虫的遊戲區

稍晚接到范佳家電話的時候，心情有點驚訝，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稍微聊了一下之後發現范佳家並不如聽到的那麼驕縱，說實話聽她說話蠻得體，也忍不住會覺得可愛，如果不是因為李思源說的話，我應該會挺喜歡她的。

長得漂亮，講話態度又可愛，雖然有時候稍微任性，但就是感覺很惹人憐愛。

李思源可能把小時候的記憶過於放大了吧。

「妳想不想出來？我們去喝下午茶？」講沒多久之後，范佳家約我出去。

看看時間，離霽永回來還有三個小時左右，應該可以出去喝個下午茶吧，最近我都很認真，應該要犒賞一下自己。

而且，多交朋友是好事。

沒錯，我看著自己的目標列表給自己打氣。

認識霽永之後，我好像擁有更多勇氣，他教我不論什麼事情都要努力跟堅持去做，就算明知會受傷會失敗可能要面對挫折，都不能夠因為這樣而不去做。

所以我現在不想像以前一樣消極，要積極地生活。

即便是失敗，也是成功，這是霽永說的，我都記在心裡。

「嗯，好啊。」思考幾秒鐘之後，我這麼回答。

跟佳家約定好地點之後，就收拾好東西出門。

走到樓下中庭時，發現今天陽光很好，軟軟地灑在身上，感覺不到夏天的那種酷熱，反而有種溫暖的感覺，很難得呢，前陣子的陽光還毒辣到讓我去公園跑兩圈回來就曬傷。

「在想什麼？」耳邊突然出現熟悉的英文。

「怎麼會在這裡？」回頭後果不其然地對上霽永的雙眼，還是一樣那麼清澈。

「回來拿個東西，等下要練舞。妳呢？」

「朋友約喝下午茶。」

「很愜意啊。」霽永微笑的時候，我常常都會看到失神。「晚點回來嗎？」

「會回來上課的，請放心吧權老師。」我恭恭敬敬地對霽永行個禮。

「要去哪裡？我載妳？」

「不會很遠，我坐公車就好。」講完地方之後又想到霽永可能不會知道路，這樣不是給人家帶來麻煩嗎？

「等我一下。」霽永轉身進了電梯。

我聽話地坐在中庭花園的涼亭裡，看著修剪過的花花草草發呆。

因為家裡有個小小的花園，每次下課後我都會蹲在花園裡拔雜草，順便調整植栽的位置，拔草的時候好像也把心裡的煩惱都拔起來丟掉，會比較平靜，看著種下去的小花苗跟小樹苗們慢慢長大變綠，有的開花、有的落葉，偶爾跟它們說說話，心情總是會變好。

後來上了高中後比較疏於照顧，花園裡的雜草漸漸長大長高，等到發現時，有些植物已經因為營養不良而乾枯，那時候總是很自責。

感覺自己沒有盡到好好照顧人家的責任，自己也覺得懊惱，但後來就覺得自己也是這樣被放著一個人生活，為什麼這些植物需要別人照顧。

每個人，都應該學會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不被欺負獨立堅強地活下去才可以。

所以後來我除了偶爾幫它們調整位置，就不去拔那些雜草，一陣子之後有些花慢慢地枯死，有些卻慢慢地茁壯起來。

這就是物競天擇的道理嗎？

需要呵護的人終究需要別人呵護，而可以自己生活的人就會慢慢地活得越來越好。

我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也照著相同的道理在走吧。

「又在想什麼？」霽永怎麼能總是氣定神閒地說話呢？

「想照顧花跟照顧人的道理是不是相同的。」

「應該不同吧，人難照顧多了。」

「是喔。」

「是啊，妳就屬於不太好照顧的那種型。」霽永拿捲成一捲的紙敲著我的頭。

「為什麼？」我不服氣地問，這些年來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哪有什麼不好照顧的。

「想得太多，人又不太精明，很容易不見的類型。」

這幾個選項我怎麼也無法組合在一起，什麼是容易不見？「我聽不懂。」

「大概要過一陣子才會懂。」

「多久？」

「走了吧。」霽永拉著我的手往停車的地方走。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霽永拉著，但這種悸動好像都不會變，我立刻把剛才那些話放空，只專心感受他手裡傳來的溫度。

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他拿出安全帽輕輕幫我戴上扣好。

「你的哩？」

「只好祈禱警察不要看見我了。」霽永很無奈地這麼說。

「咦？」

還來不及把安全帽拿下來叫他戴好，車子就已經往前奔馳。

「沒關係，我是外國人。」風裡聽見霽永哈哈笑地說著。「抱好喔。」

我輕輕地，偷偷摸摸地把手靠在霽永的腰上，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般地不聽使喚。

還好約的地方離我家不太遠，沒多久就到達跟范佳家約好的店門口，我趕緊下車把安全帽還給他。「謝謝。」

「晚點見？」

「嗯。」我猛力地點頭。「我會準時回去。」

霽永戴好安全帽比了個手勢，隨即加速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離去，我心裡覺得好溫暖。人生在這個時刻能夠遇見霽永真是太好了。

「那是妳男朋友？」身後突然傳來范佳家的聲音。

回頭，看見范佳家站在那邊，手上拿個名牌包，笑意盈盈地望著霽永的方向。

「不是。」我連忙搖頭。「是鄰居，剛好他要出門順道載我來。」

「挺帥的。可以考慮一下。」

范佳家的笑容好像有點嘲諷的意味，是我誤會了嗎？而且她說考慮是叫我考慮還是她自己要考慮？我突然聽不懂她的意思，眼前的范佳家到底是像電話裡一樣甜甜的，還是像李思源說的一樣不討人喜歡呢？

今天來這趟，突然有種鴻門宴的感覺。

「走吧。」范佳家講完之後又好像沒事一樣挽著我的手往店裡走。「這家的下午茶很棒喔，餅乾蛋糕倒是還好，但英國茶可是很道地，妳喝過英式下午茶嗎？」

「英式下午茶？」跟爸爸一起泡老人茶比較常有，但我不好意思這樣回答。

「嗯，等下叫店員來介紹妳就知道了。」

走進店裡坐好之後，范佳家整了整裙擺對我說：「其實我約妳出來是有目的的。」

「什麼？」

「李思源，有跟妳提過我的事情嗎？」范佳家這時候臉頰突然飛上兩抹紅，顯然是有點害羞，這時候我就覺得她又像是電話裡那個可愛的高中生。

壞話算嗎？「什麼樣的事情？」

「好吧。」范佳家一甩頭，非常灑脫地問：「這麼說吧，我很喜歡他。所以想問妳跟他之間的關係，妳喜歡他嗎？」

「沒有。」

「那妳知道他喜歡妳嗎？」

「啊？」這問題來得太快又太急，我頓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其實問過他了，他跟我說他喜歡的人是妳。」

腦中一片空白，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

「如果妳不喜歡他，請妳不要繼續給他希望，讓他以為妳對他也有感情，這樣他會一直陷下去的。」

「我…。」

正在思索的這時，非常漂亮的瓷器盛裝著看起來很華麗的點心在此刻上桌，旁邊是飄散著濃烈茶香的英國茶加上同樣花色瓷器盛裝的糖罐與牛奶。

面對著這些看起來美麗卻陌生的食物，我突然瞭解到今天這場約會，的確是鴻門宴。

「妳怎麼說呢？」范佳家雖然口氣輕柔，卻帶著無比的壓迫感。

「我雖然無法回應他的感情，把他當成男朋友來看待，但他是我的好朋友…」

「妳不覺得自己這樣很自私嗎？」范佳家又這麼問我。「霸著一個男生，又不願意跟人家在一起，只是不斷利用他人的感情，希望他對妳好，又不肯付出。」

「不是這樣的。」難道男生跟女生之間不能夠有純粹的友情嗎？

「妳跟李思源分開好不好，反正你們也不是男女朋友，應該不會太難過，這樣我可以安慰他，好嗎？」范佳家睜著看似無辜的大眼睛，表情可愛地這麼問我。

有點震驚於為什麼她可以若無其事地要求別人這麼做，難道人跟人之間的情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割捨嗎？

我啜飲著苦澀的紅茶，沒能馬上拒絕她，不是因為我真的想要跟李思源斷絕關係，而是無法思考出正確的回答，讓她知道就算我真的這麼做，對於我跟李思源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件事被李思源知道之後，他會更不開心的。

這世界上，果然有很多相異的人類。

有許多非常善良且美好的人，但也有懷抱著自己的慾望踐踏著別人的一切那種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