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高三的那一年,我決定離開家裡,選擇自己的住處。
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不得已,而是必然。
該說是忍耐到了極點吧,對於那樣的住所。雖然不能說自己有潔癖,但普通人應該都會偏好整齊清潔的環境,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家到處堆滿東西,像個垃圾堆,也不該這麼形容,因為那些堆積著的衣服、家具、鍋碗瓢盆…等各種生活用品全都是新的。
媽媽這種喜歡買東西的病益發嚴重,以前買的衣服吊牌都還沒拆,全都用黑色大垃圾袋裝起來放在家裡,這種袋子大概有二十來個,加上童裝、男裝,光是衣服應該就足夠開家服飾店,加上其他東西,也無怪乎我家雖然是間透天厝卻堆到連條可以走的路都沒有,連我房間都被堆放了許多根本不相關的東西。
我自己沙盤推演一番後得出結論:解決的方法不是她停止買東西,就是我離開。由於她的病不會好,所以只有我搬走一途。
藉由準備考試的藉口向爸爸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他老人家有些不願意,但最後還是讓我依照自己的意願去租了間離學校不遠的房子,是我的秘密基地,也或許是人生新的開始。
新的住處應該是原本就設計好要當成投資自用兩用的住宅區,整區裡所有住家設計都是一房一廳,坪數不大但每間都有不同的風格,特別的地方是每戶都有落地窗,加上附近有片尚未開發的空地,所以景觀還不錯,通風也很良好,看房子的時候光是打開窗戶就有微微的風吹進來。
後來老爸挑選的這間屬於日式風格,所有的家具地板都是木製,非常典雅,本來想用租的,但後來他自己想想不划算,就買了一戶讓我住在裡面,說以後不住這裡還可以轉賣或出租,都很划算。
這就是他,很商人的性格,人說無奸不商,所以他的人生有大部分時間都在盤算別人,包括自己人,我見過他用手段整得家族裡的人為了買賣土地的利益而爭吵,但最後我才發現得利者仍是他,而我很不習慣這樣的手段。
連親人也要算計,人生還有什麼值得相信呢?
雖然他算計別人,不過好像也因為自己外遇而和媽媽離婚和小三再婚的事情,近幾年來突然想起應該要對我感到虧欠,而他能給我的補償就是滿足我大部分物質上的需要。
我名義上是跟著爸爸,但實際上是跟媽媽同住,不過最近爸爸和小三離婚後,媽媽也盡釋前嫌與爸爸和好,結果現在反而和小三的女兒同住變成一家人。
夾雜著八點檔的荒謬劇情發生在身邊,但我除了接受也無法提出任何反駁。
媽媽對愛情仍然抱有美麗的幻想,但看多了這些風風雨雨,到最後我只覺得可笑。
愛情這東西,真的可以讓人不計較任何過去而只是追隨嗎?
離他們越近,就越感受到自己好像無法忍受日漸高張的怒氣,大部分原因來自於小我五歲那位「爸爸的女兒」。
不願意稱她為妹妹,總覺得印象中的妹妹應該很甜很可愛,小我五歲的她應該尚未脫離孩子的天真可愛,但事實不然,看著她,彷彿可以見到未來社會的敗壞,她最經典的名言就是:「我爸爸很有錢,我根本不需要去努力任何東西,就可以比你們任何人都過得更好。」
可能因為老來得子所以特別溺愛吧,我媽也因為是人家的「後母」所以唯唯諾諾不敢教訓她,以致於她現在才小六,就對父母呼來喝去,對人一點禮貌也沒有,每個人見了都搖頭不已。
或許相同的教育方式,真的可以因為人本來的性格不同,而造就不同的人格發展吧。
可能我的個性就是比較笨拙不懂得轉彎,所以才學不會尖酸刻薄,還有那些算計人跟利用人的技巧。
害怕自己繼續在那樣的環境下有天會失控,所以選擇了遠離,即便只是一些些的距離,只要不要常見面,或許,我還能像正常人般生活。
暑假過了一半的七月底,爸爸雇好貨車把東西都載到新的住處,這間房子不需要整理,只需要把我的家當都放置好就可以。
花了一天仔細地拆箱把東西都放到定位之後,突然覺得自己愛上了自己的房間。
從那天開始,我真的有好好唸書,反正搬出來之後也沒事做,要升上高三收收心也好,所以自己慢慢地複習從高一開始的課業,想不到成效意外地好。
有時候唸書到黃昏的時候,打開落地窗看著遠處緩緩落下的夕陽,心裡會突然有種感動,什麼時候自己也有這樣悠然的心態,懂得去欣賞大自然。
以前對於生活好像只會往前的我,開始學會有時候只是停住看看周遭的事物也很不錯。
原來換個環境,人真的會因此有所改變。
就這麼迎來了身為高中生的最後一個月暑假。
- Jul 14 Thu 2011 14:07
[小說]美麗的宿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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