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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科博館回到家,走進門就控制不住地倒在沙發上。

今天花了五個多小時,「貨真價實」、「一步一腳印」地參觀科博館,我還以為李思源說的逛科博館只是想去看看,想不到他是真的非常認真地走遍每個展場,仔細地把想看的東西都研究過,所以我們一直看到閉館,李思源還有點意猶未盡地問我要不要明天再去一次把還沒看過的東西看完。

「請讓我休息三天。」我這麼回答他,因為我的雙腿已經走到有點發軟。

原來科博館認真走起來也是很累的。

本來想就這麼躺在沙發上睡到明天算了,但又想到一身臭汗不洗乾淨感覺很彆扭,於是掙扎著爬起來去洗澡。

洗完之後果然神清氣爽,精神也好起來。

打開電腦放著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其實對古典樂一點研究也沒有,但是李思源說巴哈可以讓人增強腦波什麼的,會幫助人類提升正面積極的思考態度,所以現在常常沒事就放來聽,其實聽起來真的很舒服。

聽一聽會不會真的變聰明?

從小到大,我什麼才藝都沒學過,常看著班上的同學學鋼琴、小提琴,補英文數學,但我總是放學就回家,家裡也很少有人,爸爸那時候到處做生意,媽媽也跟著。

小學時,記得有一次中午放學後,我在校門口等他們來接我,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點,我開始哭,一直哭。

哭到警察先生來問我,把我帶回家門口,但家裡還是沒有人,警察先生只好帶我回警察局,等父母來接,後來我好像睡著了,醒來就在自己家。

其實我心裡對他們沒有太大怨懟,只是難免也會覺得我到底是不是被愛著呢?

小時候看見同學放學,爸爸媽媽一臉笑容來接孩子,還會擁抱著問孩子今天過得好不好,那種笑容跟擁抱常常讓我覺得心裡很苦澀。

從小到大好像都沒有被誰真正重視過,也想體會一下那種用擁抱傳達溫暖的感覺。

但卻好像總是淡淡地存在,淡淡地生活著。

淡到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了我,也不會有誰為我遺憾的感覺。

一直到遇見了李思源,他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有人擔心,有人關注,好像可以變得更好。

高中的生活,也因此開始變得比較豐富。

去看電影、去遊樂園、逛科博館、去高美濕地看日落…,很多事情,都是高中時期才初次體驗的生活。

想著想著,又聽見了鋼琴的聲音,有時反覆彈著同一小段,有時又突然間停頓下來,感覺好像有點急躁。

過了一陣子之後,音樂聲音慢慢地轉變,好像找回方向,開始變得連貫,但聽起來不太像古典樂。

我們這棟大樓總共八層,一層有四戶,聽這音量的大小,有可能是我們這層或樓上或樓下…而且聽管理員說我這棟住的幾乎都是單身的人,單身又有閒情逸致彈鋼琴的人真的不多。

趴在床上,靜靜地聽著空氣中流洩的鋼琴聲。

「如果有一天遇到他,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謝,謝謝他讓我聽了這麼好的琴聲。」迷迷糊糊地睡著前,我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一夜好眠之後,隔天進午時分再醒過來,下床時立刻感覺到渾身發出酸痛的怒吼。

原來逛科博館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度運動嗎?

梳洗完畢之後,想說今天天氣很好,是不是該出去實現流浪的目標呢?

打開電腦正想尋找流浪的目的地時,電話又響起來,還能有誰,不就是李思源。

「來吃午飯!」他開心地喊著。「我買了團購卷,一個人只要150元可以吃義大利麵跟披薩吃到飽!」

「嗯,好啊。」

到達約定的地點,發現除了李思源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女生,我知道這是班上的同學,但名字有點想不起來。

「這是范佳家,我在Facebook上說今天要去吃那家義大利麵,她剛剛看見就說要一起來,沒關係吧。」李思源肯定發現了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所以提醒我。

「嗯,沒關係。」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約會。」佳家看起來很秀氣,個子小小的,笑容很可愛。「我以為還會有其他人。」

「約…會?」聽到這兩個字我有點傻住。

「哈哈,不是約會啦,大家都是好朋友啊。」李思源大笑。

吃飯的過程中因為有比較不熟的同學在,而范佳家講話很客套,輕聲細語的,也讓我突然變得不自在,感覺好像很生疏。

我不太會跟人攀談,儘管這段時間內看著李思源跟人互動,學了很多,也試圖跟人好好談話,也進步了一些。

但面對同樣跟我一樣有「聊天不能」症候群的人,我就會也不知所措。

有點害怕自己在人群中被遺忘的感覺,也害怕跟朋友處在同個空間裡卻相對無言的狀況。

還好李思源這個人瞭解我的毛病,吃飯的兩個小時內,他儘管嘴巴塞滿義大利麵還是盡力講話,讓場面不要冷得太過份。

披薩跟義大利麵雖然好吃,但面對那樣的氣氛,總是覺得怪怪的,最後走出餐廳的時候,感覺三個人明顯都鬆了口氣。我再度忍不住想要對李思源行三鞠躬禮,要不是有他,這頓飯大家會吃得非常安靜、沈默又讓人消化不良。

想不到,佳家看著李思源,紅著臉細聲細氣地問:「你們接下來要去哪?」

我跟李思源都楞了一下,然後他背對著我,用被自己遮住的手捏了我一下,接著說:「我等下要去補習。」

「我…我爸叫我回家拜拜。」還好這時候我反應不算太慢。

「那,你要去哪裡補習?」佳家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我要先回家才去補習,所以…我們先送妳去坐車?」

然後李思源不等人家說話,就把人家推往公車站牌,剛好公車來了,就把佳家推上車,熱切地跟人家說:「下次再一起吃飯喔。」

等到公車絕塵而去,我突然笑出來。「李思源,你是這樣對待喜歡你的人嗎?」

李思源瞪了我一眼。「閉嘴喔妳。」

我不斷地哈哈大笑,突然覺得很開心。

「其實你很幸福的。」我對李思源這麼說。「佳家很可愛。」

「我說妳給我閉、上、嘴。」李思源兇惡地逼近我。

我邊大笑邊逃開。

單純而執著的喜歡一個人,為了他出來吃頓飯,感覺他去哪裡都想跟在身邊,這就是屬於這個年紀的任性吧。

真希望我也能擁有這種任性,這種單純的喜歡。

什麼時候,可以讓自己成為別人重要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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