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下課時間都是安路拉著我，希望我帶他上去找大普，或者是大普下樓來找我時安路跟著我出來外面一起聊天。
而這陣子都是下課時間一到安路就不見人影，大普下來找我的次數也減少了。
心裡面有點不舒服，但也沒有立場問他們，有時候下課總是望著安路空蕩蕩的座位發呆。
就像現在，午休時分，吃完便當之後，因為身體忙著消化，所以腦袋暫時停止運作，呈現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蒔花小手～」啊，才安靜沒多久這惱人的競選車輛又繞往我教室外的窗戶來！
因為就坐在窗邊，所以我轉頭用最兇狠的表情看著競選車陳傑若，厭惡地對他說：「快回去啦！我幫不上忙。」
「小手蒔花～」他更大聲地叫著，班上的同學全都有意無意地往我這看過來。「出來嘛。」
人家在午休耶！再這麼讓他叫喊下去，我的青春、友誼、尊嚴跟人生就要化為烏有。
極度不開心地走出去，陳傑若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小手蒔花學妹，妳問了嗎？」
「學長，我已經說過了大普的事情我沒辦法管，你不要真的天天來找我啦！」這麼下去我的高中生活要怎麼過啊？
「沒關係，我不會放棄的，我是堅強的游泳隊隊長陳傑若，在明年畢業之前，希望能夠再進入全國大賽，讓我們的高中生活留下燦爛輝煌的一頁。」
學長真的可以去競選，他有一種不知不覺就會發表政見的病。
我摀住耳朵：「講完了嗎？講完了我可以進去了嗎？」
「蒔花學妹，妳不要這麼冷淡嘛？走走走，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學長抓著我的手就往前走。「啊蒔花妳的手真的好小好可愛喔。」
「你今天有沒有洗手啊！」我大叫著，想把手抽回來，卻被緊緊地抓住。「你到底有沒有洗手啊？！」
就這麼一直走到了游泳館，游泳館開放的時間只有體育課跟放學後，想不到這時間也有人在使用。
每個人認真地在水裡起起伏伏，轉身、再轉身，每一次揮臂、打水所激起的浪花，都是努力的象徵。
「是不是很感動？」學長拉著我站在池畔。「我們每天早上六點開始練，七點半練完洗個澡進教室上課，11點下課就先吃東西，12點半繼續練習，放學後也會練習。這麼努力地練習，都是為了能夠證明我們做得到。」
原來學長也可以認認真真說話。
「以前也沒有想過會對游泳有這麼大的熱情，直到去年參加比賽，在跳進水裡的那瞬間，突然就瘋狂地覺得快樂，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次我甚至一邊游還一邊想著微笑，雖然最後我沒有奪下金牌，但是我感受到了自己。」
學長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是那麼熱愛著游泳的感覺，比賽的激動，這些，我都希望能夠讓學弟妹們也能瞭解。」
我看著學長表情非常嚴肅地望著波動的水面，突然心裡也覺得好像有股熱血。
為了學長的理想，應該要幫助他才對。
「所以蒔花…」學長再度拉起我的手，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語氣問：「妳願意幫助我嗎？」
在這樣感人的氣氛之下，原本應該是要答應，但一想到大普，還是先別輕舉妄動。「那個…我考慮一下。」
「真的嗎？」學長聽見這答案很開心。「妳願意考慮嗎？」
「只是…先考慮，我沒說一定會答應。」
學長突然抱住我大叫：「妳願意考慮我就很開心了！」
「妳願意考慮我就很開心了了了了…」這句話的回音在游泳館裡餘音繚繞。
游泳的人都停下來，有的還忘記打水沈下去，大家全都傻住了幾秒，接著又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練習，但沒多久就有人嗆到水，爬上岸休息的時候還不忘記看向我跟學長這邊。
難不成這些人也全都很感動嗎？
沒錯，我想學長的熱情一定感動到現場的每個隊員。
「要不要看我游一下？」學長轉過頭來問我。
我連忙搖頭：「不，不用了。」
「學妹，看一下嘛，反正現在午休妳也沒事做啊。」
「我沒事做也不想看你游泳啊。」我在心裡大叫，卻還是只敢說：「不，真的不用了。」
「妳等我喔，等我。」想不到學長竟然往更衣室跑，邊跑還邊叫我等他。
這下子該走還是不走呢？走了又覺得自己很不夠意思，不走，又覺得我到底為什麼要犧牲午休時間來看學長游泳？意義在哪裡？
我就這麼無助地站著，這裡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也不能假裝朋友要回教室了所以要跟著回去。
溜走算了，反正學長不會計較的。
心裡正打算要溜走，旁邊突然出現一個女生，表情不太友善地看著我：「妳就是季蒔花？」
「是。」我誠實地回答。「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女生很高，俐落的短髮、穿著泳裝凹凸有致的身材、充滿個性美的五官。
「妳喜歡陳傑若？」她雙手交叉在胸前。
我嚇得瞪大了雙眼。「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沒有？」她懷疑地看著我，好像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破綻。
「絕對沒有！」拜託，我還沒有瞎到這地步吧。
「那就好。」丟下這句話之後，她轉頭就走，把泳帽往頭上戴好，然後縱身一跳，用優美的姿勢跳進泳池裡。
她跳水的姿勢真的很優美，如果是我，應該會像西瓜被丟進水裡的那種感覺。
「小手蒔花～」啊！學長又來了。
才說完他已經來到我身邊，笑嘻嘻地對我說：「謝謝妳等我。」
我沒有在等你啊，我真的不想等你，只是不小心來不及走。
「來來來坐在這裡…」學長拉著我到水道邊的休息椅上坐下。「等下我就在你前面這個水道游，可以看得很清楚喔！」
有沒有看得比較不清楚的地方？
好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總之都要挨刀，不如痛快點。
我看著學長走到水道跳台上，調整泳帽跟泳鏡之後，同樣地縱身一跳。
完全不同。
男生跟女生的力量跟線條完全不一樣啊。
學長用強而有力的蝶式游過眼前，讓人想起那天大普比賽時游蝶式的樣子，這兩個人的感覺不太相同，怎麼說呢？學長的游泳感覺帶有很強烈的攻擊性。
有種非常強烈地想要做好的感覺，讓人感覺到壓迫的游法。
而大普那種游法就屬於比較中規中矩的，沒有特別想要獲勝的意志。
就像拳擊比賽中，有人的目的只是想取勝，有人的目的就是想打死對手那樣的感覺，學長的氣勢就像那樣。
不知不覺，就坐在那裡看著學長來回游了幾趟，後來他換了自由式、蛙式、仰式，都讓人感覺到他深刻想要取勝的心。
用那樣的速度游泳，為什麼都不會累？
原來在那樣死皮賴臉的背後，學長也有堅定的毅力跟強烈的決心。
經過今天，對學長的觀感好像有點改變，想不到原來他會這麼堅定地相信自己所追逐的夢想，並不遺餘力去實踐它。
那我呢？我的夢想是什麼？
國中的時候只想著快點考上高中離開那裡。
好不容易進入高中之後，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其他的目標。
學長練習完之後，只圍著條毛巾走過來，陽光映著學長身上的水滴閃閃發亮。
「怎麼樣？」學長得意得問我。「小手蒔花～我游得很好吧，具有稱霸全國的實力吧。妳現在有沒有覺得有點愛上我？」
「沒有。」剎那之間剛剛的帥度全都歸零，好吧還是不要對這個人抱有過大的期望好了。「我要回教室了，掰。」
「不是啊，蒔花…」學長在我身後走著。「真的不好看嗎？妳沒有覺得怦然心動嗎？」
「喔。」快走到游泳館門口時，我轉頭，發現學長還跟在我身後。「你打算穿這樣走出去嗎？」
「我無所謂啊。妳不等我，我就這樣送妳回教室也可以。」學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吧，我等你。」
要是讓這台競選車輛光溜溜地只圍條毛巾跟著我回教室，沿路都會有人用手機偷拍，然後放上youtube，接下來就會出現在新聞節目，然後校長要道歉、訓導主任教務主任要
道歉、我媽要道歉、我也要道歉…，最後我們就得轉學搬家避風頭。
唉，還是算了吧。
學長因為不肯相信我會在門口等，所以硬是把我拉回了池子邊。
練習時間結束，大家都往更衣室走過去。
只有我站在池邊，有滿懷的無奈，卻不得不繼續等，因為無聊，所以沿著池子邊走過來走過去。
剛剛還那麼多人練習著的游泳池，一下子靜下來，慢慢地恢復平靜。
學長換好衣服陪我回教室的路上，一直不斷追問我他游泳到底有沒有稱霸全國的實力，我一直回答有，他還是像跳針一樣猛問，後來我就不理他。
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安路跟大普，從樓梯口有說有笑地，並肩走了下來。
顯然地大普也看見我，但那瞬間我下意識地轉開頭，連謝謝也沒跟學長說，就走進教室裡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上課鐘響之後安路才走進來，臉上滿滿的笑容，讓人感覺她很幸福。
為什麼這麼笑呢？是因為跟大普相處的很愉快嗎？是因為大普對妳說了什麼嗎？才不過短短的十幾天，你們已經進展到彼此喜歡的地步了嗎？
想著想著，就覺得很悶。
但這不是難過，只是空氣不好，所以覺得有點悶悶的。
這，不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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