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二次躺在學校保健室的病床上,第一次身旁是大普,這次則是學長。

每次來保健室的原因都讓我困窘地無地自容,第一次是因為我白癡地撞到大普又撞到桌子,這次,則是生理痛。

「妳生理期都會這樣嗎?很痛嗎?」學長有點擔心地看著我。

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總覺得跟男生討論我的生理期這樣很不對勁,很不對勁啊。

為什麼學長問得這麼自然,難道是因為很熟悉?

「還很痛嗎?阿姨說如果熱敷還很痛的話,可能就要吃止痛藥會比較好。」

學長,我現在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丟臉所以說不出話來,本來好好地跟學長說話,竟然會因為生理痛痛到倒下,然後被學長一把抱起,沿路跑到保健室,我只能說學長身為游泳隊隊長,體力真的練得很好。

「學長,謝謝你。」不管是不是很丟臉,人家奮力地把自己抱來這裡,連聲謝謝也不說的話,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好點沒?」

「嗯。」

「天色也晚了,妳要不要先打個電話聯絡家人,還是我背妳回家?」

我嚇得差點摔下床,背我回家?這樣沿路的人要怎麼看我?「學長真的不用,我已經好多了,可以自己走回家。」

「要不,我們坐計程車?」

計程車,才多遠的距離而已,如果真的坐計程車我怕會被司機大哥恥笑。

學長在我的堅持之下終於屈服,決定「只」陪我走路回家。

保健室的阿姨給了我可以貼在衣服上的暖暖包,叫我貼著熱敷腹部,會比較舒服。

回家的路上,學長把速度放得很慢很慢,連杵著柺杖的老先生都可以快步經過我們身邊,就可以瞭解我們的速度是怎麼樣。

「蒔花,謝謝妳給我的圖畫,我是想著妳,才能夠奪得最後的勝利。」學長走到一半突然這麼說。

「那是學長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我訥訥地說,雖然確定了學長喜歡我,但心裡面總有點不踏實的感覺,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家告白,說不高興是假的,更何況學長也一直對我很好。

「在沒有選擇的狀況下,如果不能讓妳喜歡的人喜歡妳,就只好盡力去喜歡喜歡自己的人了。」記得媽媽之前知道我喜歡大普的時候這麼對我說過,那時候的我還思考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困難的抉擇。

停下腳步,發現我們來到了那個小公園。

沒有知會學長,逕自走進了公園,學長也沒多問,跟在身後慢慢地走著。

我應該怎麼做呢?

坐在鞦韆上,試圖讓自己理出一個頭緒,卻發現越想腦子裡越是紛亂。

「蒔花…」學長也坐在鞦韆上看著天空。「不要緊的,妳不需要勉強自己,就算妳的答案是『不』,我還會是妳的學長,這點是不會變的,我會保護妳不受傷害。」

我沒有回答。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真的喜歡妳。」學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地認真,或許是因為平常他講話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常常嘻嘻哈哈地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看見他那麼認真,是在他為我挺身而出的時候。

學長真的為我付出很多。

「學長,讓我想想好嗎?」最後,我慢慢地說出了這句話。

或許這已經現在是我能給的最好答案。

「學長,談戀愛倒底是困難還是容易呢?」

「其實我也不懂。」學長想了很久才回答我。「說真的,我也不懂,談感情跟游泳不一樣,不是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報的一件事,有些時候不管多麼努力,就是永遠不會有好成績。」

「會想放棄嗎?」

「會啊,人都是脆弱的。對於沒有盡頭的付出,或許有天也是會厭倦的吧。」

會厭倦的。

我在心裡重複著學長的話,腦海中卻浮現了大普的樣子。

會厭倦的。

「學長,請你,給我時間再想一想。」

學長微笑地看著我。「那有什麼問題呢?」

或許就是這樣的縱容,或許就是這樣的溫柔,讓人忍不住要沈溺其中,人是會厭倦的,沒錯,特別是在什麼都還沒有開始之前就突然中斷的暗戀。

什麼都還來不及告訴大普,卻再也無法見到的遺憾。

那些遺憾,終有一天會變成厭倦跟遺忘的。

學長送我到家門口,回過頭往公車站走過去的時候,我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人是不是都很容易沈淪?

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對學長有點難以招架,或許女生真的很容易變心,今天在學校聽同學講到這世界上有那麼多偶像,就算今天喜歡一個明天喜歡一個,要把全部的偶像都喜歡過一遍,可能花上整輩子的時間都不夠,所以偶像應該要珍惜每一個粉絲才對,因為粉絲馬上就可以變心愛上其他人。

「所以妳不會一輩子都愛金賢重嗎?」

「當然啊,過幾年搞不好會有比金賢重更帥的人。」

在同學們大笑著討論偶像的時候,我只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

沒有加入的機會,也不想再踏出那一步了。

有時候會靜靜地望著安路的背影沈思,想著過去跟安路聊天的時光,那些,都是假的嗎?都是安路因為大普而營造出來的假象嗎?

那些開心談笑的背後,難道沒有一點點真的友情嗎?

一直很想問她,卻又開不了口。

最近安路又恢復了笑容,跟另外一個二年級的學長走得很近,印證了喜歡無法長久這件事。

但我心裡還是掛念著大普,不知道大普有沒有聯絡她?

打開家門,植木已經煮好晚飯,香噴噴的三菜一湯放在餐桌上。

「植木,你是不是知道大普去哪裡?」

「唉,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在想會不會是去加拿大,之前好像有聽過他申請了交換學生,不過後來沒聽他再提起…」

「今天學長說他喜歡我。」

植木聽見之後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看著我。「妳喜歡學長嗎?」

「我也不清楚,還在想。」想起那天的情景。「妳喜歡那天那個女生嗎?」

植木挑起眉毛算是回答,而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學長以前的女朋友還喜歡他…」

「有些事情是很殘酷的。」植木丟下一句話,就回廚房繼續切水果。「人,有時候自私一點會比較好。」

我不懂植木的話,也不想懂。

這時候我突然討厭長大,討厭高中生活。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或許我們都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誰喜歡誰,誰又不喜歡誰,真的很重要嗎?


儘管沒有給學長明確的答案,學長還是一如往常地跟我相處,並沒有因為那天的事情而有太大的改變。

我遲遲不說出來,心裡顧慮的只有學姐。

不管怎麼樣,因為我而去傷害她是不對的。

經過幾天的沈澱之後,某天放學後來到游泳館,坐在游泳池邊看著學長游泳。

學長已經快要考試了,卻還是每天在這裡努力練習,每個人都有夢想,如果能有人支持自己的夢想,肯定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忘記大普的事情。

人終歸自私不是嗎?

此刻被人疼愛著,就是一種幸福。

「學長,你那天說的話,到現在還算數嗎?」等到學長練習完之後,我站在學長的面前這麼問他。

學長臉上慢慢地露出笑容:「那當然囉。」

說完之後,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攬在他的胸前,他身上還是有氯的氣味,呼吸著呼吸著就彷彿習慣了。

於是我如傳言中所說一樣搶走了書琳學姐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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