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龘龘與玉米虫的遊戲區

兩個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天色就變得深沈起來。

雖然只是短短幾十分鐘，除了母音教學之外還夾雜著聊天，但有了正統韓國人的訓練，很快就可以進入學習的最佳狀況。

「謝謝你。」

「不用客氣。」

想起今天厲害的范佳家，我突然也覺得自己應該要多努力地表達自己。「為了表達我的感謝，我請你吃飯吧。」

「一起吃飯可以，但沒有讓女生付錢的規矩。」

「好，那去吃飯吧。」我還現學現買了一個單字：「飯。」

「哈哈。」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霽永笑出聲音來，除卻他過份成熟的性格，這面具底下，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啊。

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點改變。

以前都覺得生活沒有什麼太大的樂趣，過一天就是一天，家人不會因為我長大而特別關心我，朋友也不會比較好相處，付出努力歸付出，但不一定會有收穫。

總想著就這麼普通的過下去，好像也沒有太大壞處。

人家說喜歡我，如果對方給人還不錯的感覺，我就試著跟對方在一起相處，牽手也好，親吻也好，總覺得這好像就是一個十幾歲學生的生活。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普通的生活著，生活沒有太大的風浪，沒體會過太辛苦的事情，也沒體會過太快樂的事情。

直到現在，聽到霽永談論的夢想跟將來，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堅持跟認真是這樣的方式，那種咬著牙努力的汗水跟我為了應付考試半夜讀書的態度完全不同。

一同散步去吃飯的路上，他聊了些公司的事情，在來台灣之前，一天幾乎要花12個小時在上課，不論是舞蹈、語文、音樂…有時候練到神智不清，還是要洗把臉繼續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所以隨時都要準備好。」他很堅定地說：「有次練後空翻的時候，因為實在有點累，翻的時候沒抓好角度，頭整個撞在地板上，瞬間眼前一片黑，不過還是咬著牙撐著站起來繼續練習。」

「好可怕。」光是想像就覺得很痛。

「其實事情過去也就沒事了。」霽永的語氣仍然輕鬆自然，好像那些事情都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雖然還不是很熟悉，但是面對一個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裡，對人生態度完全迥異的人，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

我可能還在為了爸媽比較疼愛妹妹的事情煩惱時，人家已經每天為了將來奮鬥十二個小時，在我站在書架前為了要買什麼筆而猶豫時，人家為了交出每天的作業按著鍵盤咬著鉛筆在作曲…。

每天每天無數個小時加起來，造就了今天他所有散發出來的沈穩跟氣質。

吃完飯各自回家之後，我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看著韓文課本，上面有他的字、我的字，還有一些聊天時的亂塗鴉。

看著看著，突然之間，我發現自己好像出現了陌生的情緒。

一種酸酸的，苦苦的滋味。

耳邊聽著的還是霽永的音樂，眼裡看著的是他寫給我看的韓文字母，我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已經想從普通人變成一個特別的人。

變成在別人心裡特別的存在。

怎麼辦？

我想當個不容易受傷不容易覺得難過的普通人。

可是就在我認為自己可以永遠這麼普通下去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讓我在意的男生。

只是幾小時，真的只有幾小時，就讓他一直一直跑進我的腦海裡，跑進我的思緒裡，跑進我的生活裡…。

這些複雜的情緒一一湧現，讓人開始有點害怕自己招架不住。

人，一旦打開了那些禁忌的情緒開關之後，就再也關不掉了，開始喜歡一個人，或者是恨一個人，體會到那些酸甜苦辣綜合的味道之後，就再也無法回到原本平淡的樣子。

如果他一直維持古惑仔的形象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想要認識他，如果他不要擦這麼好聞的香水就好了，如果他的音樂不要這麼好聽，如果他的笑容不要這麼可愛，如果他的個性不要這麼親切，如果他是個奇怪的爛人就好了…。


這樣我就不會老是不知不覺就發現自己想著他。

有段旋律跟音樂重複了，為什麼呢？

啊！我忘記自己把手機的來電鈴聲換成霽永的音樂了！

趕緊手忙腳亂地找出手機接起來：「喂？」

「在忙喔？」難道會打給我的人只有李思源了嗎？

「沒，在學…英文。」我心虛地說。

「好用嗎？我剛剛聽過覺得還不錯，只是還沒試他的互動光碟，妳試過了嗎？」

「沒…。」望著根本還沒拆開膠膜的英文雜誌，這下子更心虛了。

「那我試試看再跟妳說。」

「好。」

突然想起今天他不太對勁的樣子。「你今天還好嗎？」

「怎麼這麼問？」

「因為最後你不太說話，覺得有點奇怪。」

「那是因為…」李思源有點遲疑：「遇到不想遇見的人。」

「范佳家？為什麼？」對啊為什麼，平心而論是個可愛的女孩啊。

「她應該不記得了，但是我認得她。」

「怎麼了？」怎麼越聽越不懂啊？

「她以前曾經做過很不好的事情。」李思源的語氣變得很沈重：「雖然她當時不認識我，但是那些事情我全都知道，到現在，我都沒有辦法原諒她…。」

「是…」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問，李思源的語氣聽起來跟平常完全不同。

或許我也錯看了李思源，他並沒有像外表這樣開朗。

「我不想談這件事。」他嘆了一口氣。「有些過去的事情，只要我自己記得就好。」

「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回答什麼。

「不開心的事情，就留給我自己，妳只要負責快樂就好了。」李思源最後這麼說，然後說了晚安。

掛掉電話之後，我一直在想人跟人之間的相處需要多少時間去彼此瞭解，我自以為很瞭解李思源，可是今天的他好陌生。

我一直以為自己像人家說的一樣不懂得喜歡是什麼，可是今天我體會到那種心臟快要壞掉似的速度。

每個人都在學習各自不同的課題。

那些曾經以為不會打開來的開關，今天一個一個地被打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