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木今天要搬去新竹。 望著門口前堆放的幾個紙箱,不敢相信他離家上大學的時間已經來到。 媽媽的男性朋友,今天特地開車過來幫忙,開的車好像也不錯,不過我真的很難去接受這個人,所以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他交談,甚至迫不得已眼神交會的時候,我會轉過頭假裝沒看見。 說任性也好,固執也好,討人厭也好,反正我就是無法接受。 植木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新竹看看,本來想去,但想想要跟那個人同車,就覺得心裡不舒服,所以跟植木說改天放假會去新竹找他,搭區間車去得時間還可以背背單字。 「真的不來?」植木問我。 我搖搖頭,心裡覺得很抱歉,但卻又拉不下那個臉。 「蒔花~」植木不知道為什麼抱住我,又急又快地說:「這些話我只有今天跟妳說這一遍,當初大普是為了妳才放棄建中不去讀的,為了這件事他跟家人鬧得不愉快,後來妳跟他有些不愉快,他心灰意冷,就跟先前已經移民家人一起去了加拿大。他不讓我說,因為他想讓妳自己領悟,但是我覺得等到妳領悟,可能這輩子都要浪費掉,所以…這是他的e-mail。」 植木塞了紙條在我手心。「不可以說是我說的,妳可以說妳偷看我的電子郵件所以發現這個。」 說完之後植木上車離開,我一直站在那裡看著車子絕塵而去,心裡有點酸酸的,相處了十多年的哥哥前往另外一個地方開始新生活,以後或許很少能再見了。 以後有煩惱可以跟誰說呢?植木這麼一離開,這家感覺更是冷清。 但比這更令我坐立難安的是植木說的事情。 植木說的很快,我有點不太明瞭,但重要的句子都有記下來,例如大普為了我放棄建中,而且因為我們吵架的關係所以後來他遠走加拿大…。 我只能說…。 真幼稚! 大普真幼稚!!! 竟然為了跟我吵架這樣的小事情,就賭氣休學,還去了幾萬公里外的加拿大,是不是很幼稚? 彼此看不順眼這種事情一定是兩邊都有責任嘛,對不對?憑什麼自己一個人就消失了?這樣難道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關上大門走回家裡之後,才覺得難過。 顫抖著打開手掌,裡頭明明白白地寫著大普的信箱。 仔細地想看清楚上面每個字母,卻發現自己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為什麼要這樣離開?不把事情講清楚呢?就算你跟安路在一起都沒關係啊,我可以慢慢等,但是你不可以什麼都不讓我知道。 為什麼你自己什麼都不說,卻要我去感受呢?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我們已經相隔幾千幾萬公里,而這一切,再也不能挽回。 我們都必須為了自己做的決定付出代價。 就算是後悔,也沒有辦法改變當時那些決定。 最近學長辦了手機給我,說任何時候我都可以撥給他,只要我覺得難過或寂寞,甚至只是無聊,都可以找他。 回房間拿出手機,傻傻盯著螢幕,想著過去這些事情。 是不是欠大普一個解釋?抑或是一個道歉呢? 想著想著越想越覺得不論事情怎麼發展,應該給我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也算對大普的交代。 所以寫了一封很長的信。 「大普, 在異國還好嗎?台灣現在是暑假,天氣很熱。 植木今天搬去新竹,心情有點低落。 我們以前都在一起唸書,現在卻是各分東西。 對於你,我有很多話想說, 首先是對不起,為了妳跟安路的事情生氣、不諒解你。 我想那應該是嫉妒心作祟吧, 我現在才想通自己喜歡你,雖然已經太晚了。 你不在,我現在開始用Faber-Castell的鉛筆,其實我覺得那真的沒有比較好寫,但是比較貴。 還是你能講出它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呢? 對不起。 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呢? 我真的很想找回從前的自己和你, 蒔花」 打完之後,發現自己好像講得太過簡單,不過沒關係,其實複雜的事情我也做不來,就這樣吧。 按下「Send」的瞬間,我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沒有按。 不知道寄出去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大普會回來嗎?我們可以回到以前的位置嗎?我可以把他做的一切,當成是喜歡我的前兆嗎? 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按下寄出。 大普,對不起。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學長。「學長。」 「蒔花小寶貝,要不要去看電影?」 「看什麼?」 「看你喜歡看的啊!」 於是三十分鐘後我跟學長在捷運站出口會合。 學長今天穿了襯衫跟牛仔褲,還有一雙很帥氣的軍靴。 出了西門町捷運站之後,我有稍微站在附近偷看一下學長在做什麼,結果發現有個女生上前跟學長講話,學長也很開心地回應,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後來女生拿出自己的手機 跟學長交換了電話號碼,看到這裡我慢慢地往學長走過去。 學長看見我來,好像有點驚慌,隨即恢復了鎮定,對那個女生說:「以後再聯絡唷。」 然後就牽著我手往西門町裡面走。 一路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沈默著。 男生對於女朋友的想法是什麼呢?多多益善嗎? 為什麼學長會和那個女生交換電話呢? 「妳怎麼了?」學長小心翼翼地問,卻讓我覺得事情更不對勁。 「學長什麼時候要去新竹?」 「喔,妳在擔心我去新竹嗎?」學長明顯鬆了一口氣。「我大概下個星期去吧,不過放心啦,我一定每個星期都會回來看妳的,妳不要多想好嗎?」 「新竹也會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我幽幽地說,雖然剛開始好像沒有非常喜歡學長,但經過這陣子的患難共處,我覺得自己很依賴學長,所以對於將來沒有學長的日子有點恐慌。 學長在熙來攘往的街頭抱住我,對我說:「不要想太多,我會一直這麼愛妳。」 躲在學長的懷裡,假裝剛剛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現在的我,已經禁不起失去了。 跟學長走進電影院,學長的手機不斷震動,最後他關掉手機,這一切,我都不想去追究為什麼,知道得越多,人只會更痛苦而已。 無知是幸福的,正如同我不知道大普為了我放棄建中之前,一直不斷地責怪他突然消失這件事,現在想起他為了我放棄過什麼,就覺得心裡很痛。 大普,是不是曾經也喜歡我呢? 是不是我把大普送到了安路的手中? 這些問題我都不敢去想,因為現在的我們,已經無法交會。 大普收到信了嗎?他看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這些問題不斷地在我腦海中翻騰,胡亂地吵雜成一團,卻沒有任何答案。 電影的內容是什麼我都沒有記住,只記得畫面一幕又一幕閃過,而我緊緊抓著學長的手臂,沒有放開。 好害怕一旦放開之後,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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