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跟大普真的形同陌路。

真的很氣他為了安路而責備我,也討厭安路,原來有心機的女生這麼恐怖,但這樣一來我的朋友就變好少,班上的同學都是那種平常可以打招呼聊聊天的,但是好像就是熟不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天性不適合交朋友。

不過安路倒是挺開心的,每天下課就去找大普談情說愛,這種過河拆橋的行徑倒也挺自然的,或許她已經習慣這樣的人生,但我就是覺得很不平衡啊。

同在一個班上,為什麼要弄得彼此之間這麼尷尬呢?

最近開始喜歡去游泳館,在那裡可以讓精神放鬆,所以最近都是在那邊寫完作業複習完學校進度之後才回家。

學長也總是在練完之後陪著我一起回家。

有天放學後要去游泳館複習作業的路上,經過林蔭小徑時,突然聽到大普的聲音,因為曾經很熟悉,所以一聽就認出來。

可能我很笨,因為很久沒聽見他的聲音,所以想多聽些,所以我停下腳步。

「然後呢?」這是大普的聲音。

「我們到底算什麼?」這是…安路的聲音?

「妳說呢?」

「我一直很喜歡你。」

「我知道。」

「那你應該給我一個回答啊。」不得不承認安路撒嬌的聲音很甜。

「答案?妳以為我能給妳什麼答案?」

大普講完之後沈默了幾秒,這幾秒讓人覺得好漫長,但突然間我不敢再聽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聽見大普的答案會怎麼樣,所以還是不要聽比較好。

那是他們的秘密,不應該讓我知道。

加快腳步往游泳館的方向走,但才走沒幾步就忍不住回頭看,大普站在樹蔭下的身影,那麼容易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還是一樣寬闊的肩膀,好像瘦了些。

雖然是同一個人,但跟大普之間的友誼卻改變了,經過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實則對彼此傷害很深的事件之後,我們已經不再是朋友,大普說我們沒有關係,叫我不要再管他了不是嗎?他說我們從今以後都不要再管對方的事情。

但我做不到,只是看著大普,腳步就不知不覺越來越慢。

大普跟安路的側面美得像畫,可是卻讓人覺得難過,心臟好像被人掐住,一下一下痛著。

大普雙手握著安路的肩膀,深情地看著她,沒想到,接下來的畫面竟然是安路輕輕湊上自己的唇,吻了大普。

我震驚地無法繼續移動,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畫面。

他們的唇彼此緊貼,好像有幾世紀那麼久之後,大普輕輕推開安路,轉過頭後看見了我。

時間好像停住,我無法動彈,腦袋裡一片空白。

安路也轉頭往我這裡看過來,臉上隱約帶著笑意。

一步一步往後退,看見大普大踏步地往我這裡走過來,索性拔腿狂奔,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麼快。

跑了一段路後,聽見身後沒有腳步聲,終於停下腳步回頭看,哪裡還有人呢?大普肯定只是追過來叫我不要說出去而已。

連跟我交代一句話的耐心也沒有,就回頭走掉,想必是因為安路在等待。

我慢慢地往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泥濘裡一樣舉步維艱,眼前的畫面只放映著剛剛兩人相貼的樣子,兩唇相接的瞬間。

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無法克制自己腦中不斷重複的畫面,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淚,真的覺得好難過。

總是不能克制自己想起那天大普吃鹹酥雞的表情,總是一天又一天不厭其煩地回想起自己跟大普的過去,總是想起一起回家時他說話的側臉,想起書局前他第一次說我很可愛的畫面,想起在保健中心裡他睡著的表情…。

過去的我們,曾經那麼單純地相處在一起,為什麼上了高中之後所有東西都要改變?

或許應該討厭安路,她為了搭起自己跟大普之間的橋樑而假裝成我的朋友,在認識大普之後,我們就失去原本的友誼。

曾經想問安路她是不是只是想利用我,可是又覺得這樣實在很傷感情,雖然我們現在連打招呼都只是輕輕點頭,但起碼還是彼此有個笑容。

男女之間的愛情,真的會比友誼來得重要?

雖然難過,但對於自己的難過無能為力,還是,只能…去那裡。

拖著自己的身體跟發腫的眼睛,用緩慢的步伐往游泳館前進。

走到游泳館,學長他們正在練習,坐在泳池旁的椅子上,閉上眼睛只是聽著水聲,慢慢地放鬆,慢慢地讓眼淚收乾。

水的聲音對人類真有種療癒的作用,我開始不那麼難過。

七點多,所有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之後,學長也練習完畢,這時候他都會陪我走路回家,自己再去搭公車。

「學長,為什麼國中跟高中差那麼多?」

學長看我一眼:「那當然囉,國中時還是小孩啊,上了高中開始就是大人。」

「亂說,明明要18歲開始才算。」

「那不是這樣算的,不能用年齡來算。」學長走到鹹酥雞攤前停下來,拿著夾子對我說:「進入高中之後,會突然發現女生都變成女人了,莫名其妙地她們笑起來就有種魔力,會讓男人突然間臉紅心跳,只會傻笑。女生也會突然覺得男生好像跟以前不一樣,會突然發現我們已經跟過去不同,不能再稱兄道弟,就是,你知道,男女之間會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出現,會讓人意識到對方是異性這種感覺。」

「是這樣的嗎?」我也拿起夾子夾著雞塊、米腸…。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喜歡一個人或是被一個人喜歡,都是常有的事情,當然不是每個喜歡的人都會喜歡自己,所以也要學會接受被拒絕的事實。」

聽到「被拒絕」這三個字我突然有點不舒服,但還是繼續跟學長說:「學長,如果一個很可愛的女生靠過來親你,你會接受嗎?」

「這也是很現實的,第一,要看那女生是不是真的很可愛,第二,妳是不是想親我?」

「沒有…你不要誤會。」我退後一步,用警戒的眼神看著學長。

「沒關係妳可以直說,我很樂意幫妳的忙,妳也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啊。」

聽到這句話我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是很可愛的女生嗎?那為什麼大普會喜歡安路呢?

學長拿著鹹酥雞邊走邊吃。「這家鹹酥雞真的好好吃。」

我則是有點食不知味地走在旁邊。

想起大普跟安路接吻的畫面,還是讓人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行,我不要多想,那不是我的事情,大普說過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所以不要為了他的事情多想。

「蒔花!小心!」學長邊叫我,邊把我拉往他的方向。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馬路上,連過往車輛的喇叭聲都沒聽見,差點就要被車撞上。

「在想什麼?」學長默默地走到靠車道那側,讓我想起了大普每次都是讓我走裡面,自己都走靠車道的那邊。

「學長,對男人來說,愛情會比友誼重要嗎?」

「蒔花,這問題我很難回答妳,我只能說這是每個人自己的決定。」

到家門口,我向學長道謝。

學長轉身離去之後,像是又想到什麼一樣回頭對我說:「妳是不是正在喜歡某個人?」

我愣住。「為什麼這麼問?」

「沒事,突然想到而已。掰囉。」

想到「喜歡」這個字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大普的臉,連我自己都嚇一跳,為什麼第一時間會跳出大普的臉呢?

大普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只是普通的國中同學而已。

他跟誰接吻都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只是他的國中同學,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他只是會送我回家,只是偶爾會鼓勵我,對我的體貼只是因為他對任何女生都這樣,不是因為對象是我。這樣,而已。

不斷地說服自己要這麼想,腦海裡卻老是出現他們接吻的畫面跟安路的笑容。

回到房間,把書包丟在床邊,突然間這陣子以來的不開心,都在看見那個吻之後爆發,我自己一個人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大聲地哭泣。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眼淚,只是盡情地宣洩。

原來我以為的朋友並不是朋友。

家裡電話響起,本來不想接,但又怕是媽媽有事要交代我們,所以還是乖乖地拿起電話:「請問找誰?」

「蒔花,我是大普。」

聽到聲音有點傻住。「什麼事?」

「我想跟妳說今天…」大普停頓。「今天妳看見的事情…」

「恭喜你!」我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只是我不想從大普口中聽見他跟安路在一起的事實,說我逃避也好,說我沒用也好,我就是不想親自從大普口中聽見這個消息。「希望你開心。」

「妳這樣想?」大普的口氣很森冷,我心裡也一陣寒。

「我都看見了,你不必再多說,啊!我媽叫我,先掛囉,掰。」心慌意亂地掛掉電話,才覺得難過。

為什麼要特地打電話來跟我再解釋一遍今天的事情,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嗎?

你們去幸福,又何必要繼續傷害我呢?

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開著小小的水流,聽著它們流進浴缸裡,好像聽著聽著自己就能更平靜。

突然覺得很疲倦,原來上高中之後,除了學業變難之外,更難學習的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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