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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巴掌得換來一個大過。

但因為江予信作證說每天我都被不明人士欺負,加上拿出臉上被寫了X的可憐課本,學校方面考量到我可能是「防衛過當」而改成一支警告,雖然安路跟他家人相當不開心,但是學校說考量我平常的表現跟江同學的證詞,還是決定給我一次機會。

回家也跟媽媽坦白了自己忍不住打人的事情,連功夫皇帝在電影裡都說:「忍無可忍,毋須再忍。」,其實打那巴掌我沒有後悔。

媽媽聽完所有的事情之後,先是很用力地抱住我,拍拍我的背,接著她嚴肅地對我說:「孩子媽媽不能說妳是錯的,但也不能說妳是對的…」

聽到這裡我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始哭,媽媽則是停下了所有話語,靠過來擁抱我。

這才發現家人的諒解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我緊緊地抱住媽媽,把這陣子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在大哭裡。

哭了約莫半小時,媽媽的衣服上被鼻涕和眼淚沾滿,糊成一團。

「別哭了,媽媽的衣服有點貴。」可能媽媽感受到從衣服上傳來的濕黏感,所以拍拍我的背,溫柔地這麼說。

我聽話地抬起頭來:「對不起。」

「人生有很多必須選擇的時刻,在被欺負和打人之間,其實我希望妳能找出一個更好的平衡點,不過這需要經驗跟歷練,就當成一次經驗吧,學久了就會更圓融。」媽媽說完之後走到浴室去,接著傳來洗衣服的聲音。

緩緩地走回房間裡,頹然地倒在床上,腦海裡紛紛擾擾的事情不斷運轉著,上高中之後發現自己竟然喜歡大普,但後來一堆事情弄得大普突然消失,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出現。

生平第一次被別人討厭,而且以為只有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校園霸凌事件竟然出現在自己身上,被淋水被丟垃圾被冷言冷語,東西也被破壞,最後素昧平生的學長竟然替我出手,然後我第一次打人,而且對方是女生。

好戲劇化啊我的高中生活。

才半年的時間,已經體驗許多人在電視裡才能看見的情節,也算值回票價。

只是,到底大普去哪裡了呢?為什麼突然搬家換電話沒消沒息的?難道是…R.I…呸呸呸,他還這麼年輕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那是犯罪被通緝,所以棄保潛逃?還是…唉,我怎麼都往不好的地方想過去呢?搞不好他真的只是想重考,所以搬去深山裡苦讀,考上後就會衣錦還鄉。

就算是深山,至少也聯絡我一下,讓我可以去山上健身順便探望他。

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呢?

那時候在公園見面時,就應該把心裡的話誠實地告訴他,就算他真的要離開,或許我也不會像現在一樣覺得遺憾。

沒有開始過的,還是模模糊糊的喜歡,為什麼就可以對心臟產生巨大的殺傷力呢?

每次想到大普,就覺得胸口很悶,眼淚很迅速地就可以流出來。

現在我幾乎確定了安路沒有跟大普在一起這件事情,因為安路什麼也不知道,而且還把大普離開的原因歸咎到我頭上,做出許多不理智又討人厭的舉動,但說真的其實我羨慕她。

羨慕她曾經勇敢地向大普說過喜歡他。

曾經我不願意面對的現實,最後成為遺憾。

就這麼煩惱又煩惱,企圖看開還是煩惱地睡睡醒醒一整夜,隔天六點多乾脆起床去學校,到了學校可能也會比較清心吧。

自從那天我們演出了巴掌戲碼之後,課本就沒有再出事,上廁所也很平安,總之欺負的小插曲都消失了,只是班上的大家變得很冷,很冷,大家彼此閃過身,連眼神也不會交會的冷,好像我在這個班上只是個人形立牌那樣的存在。

安路跟我也完全像陌生人,我有時候會很想跟她道歉,但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地想著為什麼她不先道歉,這件事情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有責任嗎?難道她因為大普離開遷怒到我身上的這些行為,都可以被合理化嗎?

我還是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人長得漂亮可愛,就會被認為是無辜的呢?

現在到班上,只有江同學會繼續和我聊天、一起去校內的福利社。

有天突然福至心靈,這麼問了他:「為什麼你還會當我的朋友?大家現在都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江予信只是把手上的熱咖啡遞過來,對我說:「朋友有朋友的好,但孤獨並不是壞事。」

江予信講話總是有種空靈感,會讓人覺得他有天會出家,然後在山上吃齋唸佛,搞不好會遇見正在山上修身養性的崔大普,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下山來探望孤單的我。

唉,想到哪裡去了。

胡思亂想的時間也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學校了,清晨的學校人潮還是很少,特別是這幾天寒流突然報到,想必大家都會睡得更晚,往游泳館方向前進,一進去之後發現只有兩三個人,這才想起今天學長他們要去比什麼冬季游泳錦標賽。

學長因為我的事情被校方約談,不知道學長怎麼跟校方談的,最後學長一支警告都沒有,安然地從訓導處走出來。

我很感謝他,雖然見識到學長打人的剎那有些嚇到,但他無疑地保護了我免於更灰暗的高中生活。

被欺負跟被無視,或許後者會來得好一些。

學長從那天之後則是比較少開玩笑,大部分的時間他變得沈默,而且會自動在放學時間出現在教室門口帶著我過去游泳館。

有時候他會牽我的手,我沒有拒絕。

腦海裡一直存著那天學長為了我挺身而出站在身前的畫面,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成為我的屏障,伸出援手,在混亂的情況下仍然相信我。

這樣的信任跟幫助,讓人無法不感動。

猜測過或許學長喜歡我,但之前聽到的流言又傳著學長有女朋友。

不過相處的時間裡從未見過他傳說中的女朋友,所以或許流言只是流言吧,前幾天我也聽別班的說我那一巴掌把安路打得住院三天這樣的傳言。

人長大了果然是會變的。

以前國中時候不需要注意人際關係,因為根本沒有時間經營,早上來上課,連早餐都快來不及吃完誰有時間聊天,頂多中午休息大家一起罵罵導師,每天生活都是考試讀書,想想這樣的生活或許還比較開心。

至少沒有多餘的力氣用來胡思亂想,想些喜歡啊、討厭啊,還有她們為什麼要排擠我這樣的事情。

誰都想要有許多朋友,學期初開始時跟大普一起買的「韓國超人氣偶像團體全攻略」還躺在我的書架上,儘管對裡面的團體已經很瞭解,也莫名其妙地開始聽少女時代的歌,在網路上看韓國綜藝節目,卻沒有可以聊天的對象,下課有時聽見女同學們討論,真的很想加入話題,但有時候我才往她們的方向跨出一步,她們就整群往後退三步,我只好假裝地上有東西看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我瞭解那不是我能前往的世界了。

人都要等到被傷害過,才知道原本的自己有多幸福。

還是坐在游泳館聽著水聲,自己一個人的時光好像很寂寞,但如果學會了好好跟寂寞相處,或許會把寂寞變成享受。

但我還沒辦法,總是覺得一個人還無法淡然。

習慣了有人陪伴,以前有大普,接著是學長,今天學長出去比賽,才發現自己其實還不能習慣真正的獨處。

「早安,蒔花。」離開游泳館的時候身後傳來叫喚。

回頭一看,是江予信。「早安。」

「去游泳?」江予信看著我來的方向。

「沒,去聽水聲。」

「放鬆心情?」江予信微笑地看著我。

「嗯,你也覺得水聲可以安撫情緒對吧。」

江予信有種很奇怪的力量,跟他講話的時候會不知不覺很平靜,跟聽水聲的感覺很像。

「我有時候也覺得跟你講話會有放鬆的效果。」

「那以後不要去游泳館聽水聲,待在我身邊聽我說話就好。」江予信突然這麼說。

待在他身邊?這是告白嗎?我驚訝地看著他,他臉上仍然是一樣的表情。

應該是我多心了吧。「也是可以啊。」

「快上課了,走吧。」江予信沒繼續說話,跟學長很不同,學長總是一直不斷地說話,可能怕空白的時間會讓彼此尷尬吧。

我很感謝在這個地方還有兩個朋友。

要不是他們兩個人,我不會還有繼續在這裡讀書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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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