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灝送給米子一個牛鈴,因為她喜歡乳牛。

她拿到這個禮物很莫名其妙,但還是把牛鈴綁在自己的窗前,風吹來會像風鈴一樣叮叮叮。

「牛鈴是個開始,我們慢慢來實現妳的夢,要不要打勾勾?」

「要!」米子最喜歡打勾勾。




§

下午四點,飛機降落在札幌。

搭上往市內的JR機場高速,我坐在位子上,窗外掠過一幕幕看似熟悉卻陌生的景象。我打了一下盹,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達札幌站。

陌生卻又熟悉的札幌,經過了許多的春夏秋冬,終於在幾個輪迴之後來到這裡。而札幌跟富良野之間,還有兩小時的距離,JR北海道線沿線風景越來越安詳美麗。

在台北的時候,有朋友夏天跟團來北海道玩,由於是自由行的關係,他們自己誤打誤撞的找民宿,在街頭亂晃亂走,剛好讓他們遇見了兩位很nice的老人家,姓大塚,熱情的招待他們到自家的民宿去住,一泊兩餐才收他日幣三千,讓他們回台灣之後讚不絕口,直誇大塚夫妻人真好。

他們位於麓鄉的民宿沒有名字,經營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要賺錢,而是因為年紀大了孩子都去外地工作,家裡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所以就拿來當民宿,想說出門在外的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因為朋友的大力推薦,加上大塚先生家離米子也很近,所以就決定了要先住在大塚先生家,不急著先找房子。之後打了電話給大塚先生,希望能夠以月租的方式向他承租房間,大塚先生也爽朗的答應了,還說不論要住多久都沒關係。

到達富良野車站已經有點晚了,但我走出車站就看見大塚先生舉著寫得一手漂亮漢字的「許光灝」的牌子站在顯眼處。
我往前走到大塚先生面前,他露出爸爸般的笑容,直接省去繁文縟節的客套,對我說:「長途跋涉累了吧?先回家吃晚飯。」

就這麼一句話,讓我知道為什麼同事大力的推薦他,這種發自內心的真誠跟溫暖,的確讓人感覺窩心。

坐上大塚先生的小貨車,一路聊著聊著,也益發的喜歡他,雖然已經六十幾歲了但頭髮烏黑亮麗,一點也看不出來年紀,手臂上結實的肌肉說明了大塚先生農事的辛勞。

「我們養了幾頭牛,以後你可以天天喝牛奶,你一定從來沒喝過新鮮剛出爐的牛奶吧,保證好喝。」大塚先生談起生活充滿熱切,讓我感受到他對生活的感情。

「我也想要學怎麼養牛,更想要學做cheese。」

「喔?」大塚先生轉過頭來。「這個剛好,我們真是有緣。」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手工乳酪在鎮上是出名的,只是因為大塚先生堅持一定要乳牛那天心情夠好才願意做,所以量很少,也不拿去賣,都是分街坊鄰居吃。

聽到要讓牛心情好才可以做乳酪的時候我忍不住笑出來,大塚先生也跟著我笑了。「很怪嗎?不過我是這樣做啦。」

車子開過鄉間的道路,遠處隱約可看見山的輪廓,應該是八幡丘吧,亂猜的。風裡傳來淡淡花香味,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忍不住發起呆來。

「每個旅行的人都有一個故事,有的故事是旅行的開始,有的故事是旅行的終點。」大塚先生突然這樣說,我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看著他。

他轉頭看我,然後微笑。「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好像是喔。」我點了點頭。

「我老婆最愛聽故事了,你的故事精彩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大塚先生這種豁達的問法。

「大概吧。」

「哈哈哈。」

好不容易終於到達大塚先生家,我提起行李跟著大塚先生往裡走,一陣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我深呼吸,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餓。

「我回來了,這次的小伙子有故事哪。」

從迴廊轉角走出繫著格子圍裙,同樣帶著溫暖笑容的大塚太太,我趕緊鞠躬問好。

「一定餓了吧,把東西放下之後趕緊來吃晚飯吧。」大塚太太轉向自己的老公。「還不快點帶他去房間。」

大塚先生向我擠眉弄眼,假裝小小聲的說:「我老婆很兇的。」

我想我能開始期待往後的生活有他們的存在會豐富很多,我想米子也應該很後悔自己不能陪著一起來吧,她一定可以跟他們相處的很愉快的。

晚飯非常的好吃,依大塚太太的手藝在台灣開店必定天天爆滿。

整天的折騰下來睡意凶猛地來襲無法抵擋,所以吃完晚飯之後洗了個澡就跟聊天聊到意猶未盡的大塚先生道歉回房間休息了。

「晚安。」大塚太太看著我。「好好睡,孩子。」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眼眶熱起來,狼狽的跑回房間,坐在充滿陽光味道的榻榻米上兀自喘息著。

「男人也有聲嘶力竭哭泣的權利,眼淚是寶物,不是懦弱。」吃飯的時候大塚太太看著電視劇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用忍耐的。」

彷彿被看透的自己,有種想哭的衝動,只是力氣已經用完了,眼淚流不出來。

夢裡或許可以再見米子,把眼淚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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