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距離機場的告別已有兩年。

光灝握著一把薰衣草,緩緩向森林步道走去。

森林深處,有著深愛的米子的墓碑。

也是這樣的夏,他親手把米子葬在這裡。



§


醒來,天才只是微微亮。

這一覺睡得香甜又滿足。隱約覺得米子在身邊,也對,畢竟現在離她只剩下幾公里不到的距離,近得不用想像也可以到達,伸出手彷彿就可以感應到她。

打開昨夜動也沒動的行李,把牛鈴掛在窗前,它發出聲音的時候米子就可以跟著聲音找到我。

「你要去日本待多久?」上飛機前一晚,宜展約我去喝酒,算是餞別。

「幾年吧。」

「噗…!」宜展一聽把剛喝下去的酒噴出來。「你開玩笑的吧?」

我搖頭。

「我還以為只有女人會這麼傻,原來這世界上也有癡情到像個笨蛋的男人。」宜展一邊搖頭一邊苦笑。「乾杯乾杯,我有空會去探望你的。」

那夜我們舉起酒杯,杯裡的顏色清澈透明,就跟現在我所看見的天空一樣。

走下樓,熱騰騰的日式早餐已經在桌上等著我,大塚太太都不用休息的嗎?

「早。」我跟廚房裡顯然還在忙的大塚太太打了招呼。

「睡得好嗎?」大塚太太掀開簾子走出來。「今天有打算要去哪裡嗎?」

「要去山上走走。」

大塚太太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知道怎麼去嗎?」

「知道,很久以前去過。」但不知道經過這麼多年會不會變就是了,反正現在的我多的是時間。「大塚先生呢?」

「去找牛聊天了。」

我跟大塚太太就這麼聊起來,從牛跟大塚先生開始,聊到她跟大塚先生的愛情故事,她原名叫槙原美香,原來是一個富家女,大地主的女兒,大塚先生年輕時家裡很窮也沒地位,又比大塚太太年輕。她跟大塚先生的愛情是典型的不被同意的苦戀。大塚先生從零開始努力,在札幌市中心最熱鬧的街上開料亭,經濟穩定了之後才終於獲得認可,把老婆給娶回家,這其間花了八年來掙扎跟奮鬥。幾年前他們把料亭賣掉,回到鄉下來養牛啊種些花花草草的,生活也過得很快樂。

「你看,到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三十多年了,老到都快要不能動。」大塚太太臉上的笑容洋溢著滿足的幸福。

如果可以把大塚太太此刻的表情拍下來,應該可以得獎。

「果然每個人都有精彩的故事。」聽完之後,早餐也被我解決的一乾二淨,我開始動手收拾碗盤。「真的有信念,怎麼樣都會幸福的吧,您說是嗎?」

「要幸福,要先懂得無私。」大塚太太撥開我的手,自己收拾了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情,這是我要做的。」

「你呢?你該做什麼?」大塚太太這麼問完之後逕自走到後院去了。


我該做什麼?


大塚太太在後院栽種了各式調味用香草,加上北海道不可缺少的薰衣草,我覺得後院那一小片薰衣草已經算是欣欣向榮,但大塚太太說種在溫室裡會長的更好。

薰衣草好像是專門為北海道設計的植物,只要在北海道,隨便照顧都可以欣欣向榮的感覺。我偷拔了幾株薰衣草,背著自己的背包,就出門了。

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地。


記憶年久失修,印象中的路似乎完全改變,儘管是一樣的森林,卻有不一樣的植物跟生態,生命就是這樣,會自己悄悄的轉變成長,卻不會通知你。

不急,反正都來到這裡,也不差這幾分鐘幾小時了,更何況我一直感覺到右手傳來的指引,那是米子,她在牽著我往她所在的方向去。

依稀看見那時我為她沿路撒下的薰衣草種子,零零碎碎的長了一株一株,好像童話裡會有的引路標記,在迷途中指引正確的方向。

前方,總不會是絕路的。我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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