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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景物已變,最不習慣的是空氣,跟富良野相差太多。

和米子初遇的站前天橋也拆除了。

回憶好像只剩下自己記憶裡的過去。

身體裡空空蕩蕩的,沒有心。


§

大塚老頭、大塚太太、晴子。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只跟這三個人說了再見,因為不能承受太多離別的傷感。

「那間房子我會留著你在的時候的樣子,隨時回來,都跟現在一樣。」老頭給了我一個超用力的擁抱。

「要不要比,最後一次腕力?」

「好!」

我跟老頭在客廳桌上最後一次擺出架勢,一聲令下之後兩個人都用盡全力滿臉通紅,沒有分出勝負的感覺,堅持了兩分鐘之後,我悄悄的收回一點力道,讓老頭在數不清的連敗之後贏了第一次。


「我沈浸在離別的傷感,不小心讓你有可趁之機,平常你是贏不了的。」

「你,連最後這點表面功夫都要做給我看,我沒看錯你,你真的跟我一樣有情有義又長的帥。」老頭又在偷偷揉眼睛。

不,應該說是我們一起偷偷揉眼睛。

大塚太太在旁邊,露出過去十幾個月以來都一樣慈祥且令人安心的笑容。

「謝謝妳,妳像是我的母親,又像是我的朋友。妳說的話永遠是我最好的意見。」我像抱住媽媽一樣抱著她。「還有,我的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菜,都是妳煮的。」


「不要抱太久。」大塚先生走過來假裝搞笑,拉開我跟大塚太太。「我會吃醋喔。」

這句話讓淚水盈眶的大塚太太破涕為笑,果然不愧是大塚老頭,知妻莫若夫。


晴子染回了黑髮,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她現在真的是太陽的孩子,因為晴子現在努力的跟著老頭學習,她說我走了之後附近人沒cheese可吃很可憐,所以她要幫大塚先生的忙。

「給你。」晴子遞給我一個她自己手縫的晴天娃娃。「希望你回台灣之後,心裡一直都會是晴天。」

「謝謝,還有,對於我曾給過妳的傷害,真的對不起。」

「不。」晴子搖頭。「以前我因為身體的狀況,也一直選擇把自己放在悲哀的角落裡自憐。是你為我打開門的,我要感謝你才對。」

我像兄長那樣抱抱晴子,拍拍她的頭。「要乖喔。」

晴子從我的臂彎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角有淚,但她卻堅強的微笑。「一定。」

隔天一早,我背著背包,自己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待了十六個月的地方。不想讓大家用眼淚道別,希望能夠瀟灑的走,不要一路哭哭啼啼。

從麓鄉到富良野車站,從富良野車站到札幌車站,然後到機場。

來來往往的旅客,清一色的陌生臉孔。在人潮之中我搭上向南的飛機,往台灣的方向回去。

回程的路好像總是特別短,在還來不及好好享受離別的傷感之時,就回到了台灣。

踏進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暌違了這麼久的地方,深呼吸,暫時還不能習慣空氣裡沒有花草香跟牛糞味。

搭上回台北的客運車,在靠近台北車站的地方下車。

火車站前的天橋很早以前就偷偷的拆除了,那是我跟米子初次相遇的地方,往南陽街的方向走去,滿街的少男少女充塞著每個角落,相形之下三十歲已經是個過時的老頭子了。


以前跟米子一起喝珍珠奶綠的店也倒了,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扭蛋店。大大小小幾十台扭蛋機塞滿了店面。

我沿著以前曾經一起走過的重慶南路,想念著過去,卻也跟過去道別。

穿綠制服的女學生,三五成群的經過身邊,以前米子也是小綠綠,她說她還暗戀過一個總統府前站崗的憲兵。



不知不覺,時間竟然過去了這麼久。


我背著看似輕便實則沈重無比的背包跟回憶,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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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